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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馀沒有違約,在次日天明之前,他便跟著周市派給他的鄉導,摸黑來到了這片密林。
來的還不止帶去的那些人,卻見陳馀身后,還跟著四五十人!都是穿短后之衣的輕俠,或打著火把,或提著劍刃,一個個蓬頭突鬢,大聲地說話,說要見見這兩個月來,給秦軍造成了無數麻煩的“周大俠”。
“才一天時間,陳馀竟招募到這么多人!張耳的名望,竟如此之大?”
周市頓時皺起眉來,身為世代當兵的武卒,他其實是看不上這些輕俠的。但事到如今,魏國覆滅在即,他必須團結一切與秦為敵的人,盡管他們大多是為了個人恩仇,與一心要保魏國的周市不是一路人。
他只能壓著脾氣,開口吹捧了眾輕俠一番,說他們在外黃淪陷后,并沒有逃走,而是留下來繼續與秦軍作對,亦是“大俠”。
安撫好眾輕俠,讓他們下去閉眼休息片刻后,陳馀坐到了周市身邊,周市發覺他面色似有不快。
“陳生,在外黃打聽到何事?”
“那駐守戶牖鄉的秦吏黑夫,實在可恨!”
陳馀一拳打在樹上,憤恨地說道:“那黑夫不僅逼死了吾嫂,挾持吾侄,抵達外黃后,還大肆招搖過市,宣揚自己擒獲張耳之子的功勞。并辱罵我兄長和外黃輕俠是喪家之犬,只會借妻家財富招攬無賴,以武犯禁,擾亂國法,一旦遇事,卻上不能保家衛國,下不能護衛妻兒,只會自己狼狽而逃,真乃鼠輩。”
“他還揚言,今日要帶著張敖,前往大梁受賞,換取黃金賞賜。還說什么,‘這小輕俠或會被押往關中,閹了入宮,做個小寺人,侍奉大王’。豪杰之后焉能受此羞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殺此賊!”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天,外黃附近的各鄉、里都知道了,所以陳馀才能如此順利地招募到四五十人。
這些人或是輕俠,或是受過張耳恩惠的當地壯士,聽說陳馀要與周市合作,伏擊那伙秦人,都摩拳擦掌地說愿意幫忙救回小君子……
還有個輕俠還振臂呼道:“這些時日,吾等可受夠了秦寇的氣,正好殺個痛快,也算對得起張大俠的酒肉恩惠!”
周市點了點頭,沒有產生太大懷疑,秦人狂妄不是一天兩天,往常陽武縣的秦軍捉了他的手下,都要游街示眾,再斬首棄市,以儆效尤,但他們不知道,魏地的男兒,是殺不絕的么?
他只是擔心,當那秦吏黑夫帶著糧隊從外黃出來時,會不會增加護送人手?
結果讓周市松了口氣,探子回報,那秦吏太過自信,竟未增派人手,仍是他們三十余人,帶著百余民夫押糧,天明后,已經出了外黃縣,緩緩朝這邊走來……
眼看天色大亮,作為這場伏擊的指揮官,周市開始給陳馀等人分配任務。
他那兩名同樣是魏武卒的親信,負責帶著近百名魏人分成兩隊,分別埋伏在道路兩旁的草叢里,到時候聽見周市大喊,便一起殺出,擾亂秦人陣腳,驅趕那批魏人民夫。
親信領命,向周市行了個武卒的軍禮,帶著集合完畢的五十人,貓著腰跑了出去,越過路面,到對面的林子里埋伏。
陳馀則被要求,帶著那幾十名輕俠在這一側林中,他們專門負責殺敵,救人。
“此番仍是以燒糧為主,救得張氏小君子,燒了糧,便可退入林中撤走,秦寇不必殺盡。”
周市很清楚,不能只看到眼前這股運糧的秦人,他們雖說還在魏國的土地上,卻要把此處當做“敵境”,一點不能大意。大梁就在西面百里處,秦人的騎兵,幾個時辰就能奔騰至此,在平原上與他們遇到了,人再多也必死無疑。
最后,他還留幾個獵戶蹲在樹林入口,負責看秦人車馬隊伍進入與否,以真假難辨的鳥鳴聲作為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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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升起,露水慢慢蒸發,趴在林木草叢里等待時,周市發現了陳馀其實是很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