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并非單純的文官,他們必須提劍可上陣殺敵,拿筆能書寫公文,個個都是多面手,如此才能適應秦國的需要。
要學習如此多的東西,一旦學的不好還會受到夫子無情鞭笞,所以學室弟子的生活,可比后世的大學生辛苦多了。驚每十天才有一天休息的日子,每逢這時候,他都會去官寺尋找仲兄昔日的同僚,尉史安圃,打聽一下關于戰爭的新聞……
打聽一下關于他仲兄黑夫的生死!
……
最初時,傳回來的是關于伐魏之戰的零星消息,消息大多是樂觀的,秦軍勢如破竹,最終還攻破了大梁,滅亡魏國。官府派人將此事在各郡縣大肆宣揚,讓所有人都知道秦軍和大王的輝煌勝利。
與此同時,黑夫的爵位,也在不斷被咸陽落實到安陸縣。
先是從簪裊到不更,再從不更到大夫,仲兄的爵位,像是飛似的飆升,令驚又驚又喜。
尉史安圃則悄悄告訴他:“你都不知,黑夫的爵位每升一級,左尉的臉色啊,就要難看上一分!”
自家仲兄與左尉一家有舊怨,驚是知道的,這也是他在學室里屢遭排擠的原因之一。黑夫剛被打發北上服役的幾個月,眾人都離驚遠遠的,那些吏子更不喜歡跟他玩耍,那可是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但隨著黑夫爵位升了兩級,便有人開始對驚露出笑臉了,安陸小縣城里,大夫爵的人也不算很多,可以做各縣曹秩三百石的主吏,或者當鄉嗇夫了。眼看他們家籍此發達,豈能不趕緊討好?
可驚已見識過人情冷暖,心性成熟了不少,對那些拱手討好的同學,只是維系淡淡的交情,他只盼望戰爭結束后,仲兄能早日歸來。
可先來的卻不是回鄉的士卒,而是秦國與楚國開戰的消息!
事情是從南郡一起小沖突開始的,那段日子,安陸全員備警,連出城回鄉都變得很困難,南郡似乎隨時會變成戰場。好在,秦楚兩國將博弈的地點選在淮北,安陸得以幸免于難。
眼看時間已到十月,黑夫離開了整整一年,按理說他役期已過,是時候回來了,卻左右不見人影。在云夢鄉老家里的衷托人來催促驚,說母親已經急得生病了,讓他快想辦法打聽打聽。
“興許是十月份期滿了才放歸……”尉史安圃如此安慰驚,心里卻知道,黑夫他們多半是又被卷入伐楚之戰了。
終于,到了十一月初,驚收到了黑夫從陽城寫來的那封家書……
“九月丁巳,黑夫敢再拜問衷,母毋恙也?衷、驚毋恙也?黑夫亦毋恙也,今在陽城,為都尉短兵百長,都尉待我甚厚……”
“是仲兄的信,仲兄安然無事!”
驚匆匆掃完書牘,喜出望外,對安圃道謝后,他立刻告了三天假,搭了一輛牛車回到云夢鄉的家里,飛奔回家,將信給衷過目,親自讀給他們的母親聽,還指著上面的字,一個個教給侄兒侄女……
“仲叔會回來么?”陽和月仰著頭問道。
“會,一定會!”
驚喜悅地對家里人道:“母親、伯兄,仲兄說他做了都尉的短兵,還很得都尉器重,想必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沖鋒陷陣,等仗打完了,一定可以安全回家!也許就在冬至,也許就在臘祭,等仲兄回來了,吾等一家人團聚,再繼續舂年糕吃!”
如此安慰完母親后,驚又得匆匆背著行囊,回到學室,心里充滿了期盼。
可當時間步入十二月后,透過那些零星傳來的消息,他卻再也樂觀不起來了。
最初,市井里有人說,秦軍在淮北前線敗了,然后就被市吏拿下,送去官寺,以流言罪剃了頭發。
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流言蜚語依然在安陸四處亂飛,驚最初還對此嗤之以鼻,但越說越像真的,越說越危言聳聽。
有說秦軍全軍覆沒,死了十多個都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