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吏以為然,恰在此時,有人高呼了起來:“遠處有火光!”
黑夫等人抬頭看去,卻見夷水上游的位置,有一大堆亮光朝這邊移動,期間每路過一處里閭,都放火焚之,一座座村落燃燒了起來,仿佛是點燃的烽火……
“好在左兵曹史已派人去將那些秦人帶到了城中。”縣丞和獄掾等人心有余悸。
黑夫道:”巴人士氣正旺,又有楚人相助,肯定不會等到明早再攻城。“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細數那些火把的大概數量,有近千支,按照秦軍一伍一根火把的規矩算,怕是有四五千人吧?整個夷道巴人諸部的青壯男丁,也就這個數字吧?當然,也可能是刻意拉長行軍的隊伍,讓數量看上去更多,好嚇唬城內守軍。
有備無患,黑夫又對一旁的諸吏道:“讓城垣下的老人、婦女抓緊時間準備守城之物!”
他們把全城丁壯都喊上也才有千余人,要抵御這么多敵人進攻,還是有些吃力的。
說話間,隨著巴人越來越近,在熊熊燎炬映照下,仿佛整條夷水都在燃燒。恍惚里,小小的夷道城仿佛就是無邊無垠的流火河流里,試圖抵擋其浪潮,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彌漫眾人心頭。
前鋒的巴人也抵達城下的壕溝外,他們的模樣也終于露了出來,和黑夫在巴忠那條船上看到的巴人相差不大,都是或赤足,腰上纏著簡陋的布裳或者獸皮,椎髻或是斷發。
那些武士們手持木盾,另一只手持柳葉矛或者柳葉劍,在各部君長的大聲疾呼下,于壕溝前停下了腳步,卻不是像秦軍攻城前那樣寂寥無聲,而是盡每個人最大的聲音,一邊大喊著巴人語言,一邊手舞足蹈……
雖看上去亂七八糟,但人數多了,也有一種不凡的氣勢。
左右眾人面色都有些難看,甚至后幾人不由后退了數步……
黑夫也嚴肅了起來:“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山谷為之蕩波……這就是前歌后舞的巴人武士么?”
這時候,那些巴人自動向兩側分開了,一個騎著馬的巴人君長帶著浮夸的羽毛冠,身披豹皮來到壕溝前,雖是然夜里看不清容貌,但那人一只手高高舉起一根柳葉矛,矛尖上,插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那人便是樊禽。”縣丞在一旁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揉了揉眼睛,瞪著那顆人頭,驚駭地說道:“那人頭,莫非是……”
正是夷道縣長的頭顱!
樊禽用巴人的語言大叫起來,同時亦哈哈大笑,身后的巴人也跟著他歡笑,跳躍起舞,更加鬧騰了,仿佛他們不是要上戰場,而是參加一場聚會。
一旁的一位通曉兩種語言的獄掾給黑夫翻譯道:“樊禽說今日前來,是為那被秦吏背信棄義處死的弟弟樊猶復仇!城內眾人若是想活命,便速速歸降!”
“告訴他!”
黑夫看著城下囂張的樊禽,以及前歌后舞的巴人,對身后眾人道:“秦有開疆拓土之將,無棄地降蠻之吏!吾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今夜之事,唯死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