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方才黑夫引用郡守之女的話,讓眾人振奮的話,那他吐露的封侯之志,則著實讓在場眾人震驚無言了。
“封侯!”
小陶結巴了半天沒有說出話,崇拜地看著黑夫,只差跪倒在地。
只想著生個兒子就滿足的東門豹張大了嘴,三觀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這輩子得到大夫爵就心滿意足的季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真的是與他在云夢澤畔相遇的“黑夫兄弟”么?
而一心想做到縣尉的利咸,頓時覺得,自己的追求與黑夫的志向相比,恍如云泥!
“封侯……”
驚也久久無言,黑夫說的事,已經遠超他想象,半響后才喃喃自語道:“這……真能做得到么?”
“做得到!”
黑夫掃視在場眾人,拍著自己的胸膛道:“無姓無氏,出身黔首士伍的黑夫,會以封侯之賞,向天下人,證明一件事!”
他心里暗暗道:“陳勝,對不住了”,而后便大聲說出了,本就該屬于這個事功逐利的大時代,每一個男兒都該有的豪言壯語!
“公侯將相,寧有種乎?”
……
遙遠的楚國淮北,某個不知名的窮困里閭,一個與黑夫弟弟驚差不多大的楚人青年穿著破爛的褐衣,正頂著火辣辣的日頭,在地里鋤草,勞動辛苦,汗流浹背。
彎腰干了許久后,他突然放下了農具,露出了一絲苦悶之色。
“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農事辛苦,更何況,這田地還不是陳勝自己的,去年因陽城淪為戰場,陳勝不得已遷出了故鄉,在淮北輾轉求食。
他與宗族走散,只能淪落到為人傭耕賣力的地步,好歹在這兒安頓了下來,但不論寒暑,雞鳴剛過就被喊起來干活,每頓飯只有點稀粥和臭醬。
屈辱,不甘,縈繞在這個自命不凡,卻失去了一切的青年心頭。
當與一起傭耕的農夫們在壟上休憩時,大伙兒喝著渾濁的水,也在談論秋收后的事,大多都是混吃等死,過一日算一日,并沒有半點提起的志向。
陳勝聽在耳中,突然間悵然若失,猛地起身對眾人說道:“茍富貴,無相忘!”
眾人默然良久,而后爆發了一陣輕蔑的哄笑。
“陳勝,你我皆為傭耕之人,不餓死便算好了,何談富貴也?”
陳勝受辱,漲紅了臉,他別過身,在傭耕者們的嘲弄中,走到了田地中央,看向了西方天空上飛過的鴻雁,只感覺無比的孤獨,長太息道:
“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