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午時,驟雨初霽,讓全軍飽餐過后,莫時(9點到11點)初刻,九萬余人馬絡繹出營,在營前長達四五里的范圍內擺開陣勢,而后徐徐向西面十余里外的秦營推進!
之所以選擇早晨進軍,項燕是有考慮的,楚營在蘄城南,背靠城池,坐北面南,秦軍營則是坐西面東,因此之故,今日天氣晴朗,太陽再度冒了出來,上午出營邀戰,太陽在東邊,秦軍出戰列陣,正好迎對炫目的陽光,這對楚軍更為有利。
畢竟是前日才臨時扎下的營地,秦軍沒有壁壘保護,也不敢像冬天時一樣,一味守營避戰。故而一聽到楚軍營中鼓聲大起,又見他們傾巢而出,在營外列陣,知道項燕這是要與他決戰了,也不示弱。
王翦立刻令各都尉率眾出營,亦在營前列陣,在地勢更高的西面以逸待勞,靜候楚軍來攻。
秦中軍原本有十五萬戰兵,因沿途留下了一部分兵馬,輜重也盡數落在了后方,眼下有十二萬作戰部隊。
加上楚軍的九萬,雙方共計二十多萬人馬,在這塊方圓數十里的土地上列陣,將丘陵、農田,甚至連溪流都站得密密麻麻,其所持的戈矛,當真是一望無際的森林,人嘶馬鳴,亦比任何一座城市都要喧鬧。
一時間,蘄城西南,旗幟遮天蔽曰,戰鼓、號角不斷,多日的陰雨天氣,似乎也被這二十多萬人的殺氣沖散殆盡,炫目的陽光破云而出,將雙方主帥的大旗照耀得熠熠生輝。
楚軍赤色的帥旗下,項燕須發賁張,他穿著一身鮮艷的赤色甲衣,一對燃燒的鳳鳥浮雕在銅甲上飛舞,他的大氅被風揚起,在旭日光芒下,也似是一團飄揚的火焰,讓楚人本已涼透的心重新燃起。
項燕在車上嚴肅地高呼道:”秦王存貪鄙之心,派兵以臨加我,欲滅伐我社稷,伐滅我百姓。秦寇入境半載,吾等已無路可退,斗則生,怯則死!二三子家眷妻子是否要淪為秦虜,楚國八百年社稷是存是亡,皆系此一戰!“
而十里開外,王翦的高牙大纛(dào),亦龍旗羽葆,隨風飄拂。
王老將軍神采奕奕不讓當年,他的甲衣雖比不上楚上柱國的浮夸華麗,卻也威風凜凜,發髻都攏在鹖冠之下,長劍掛于腰間,看著前方不斷靠近,一眼望不到邊的赤色楚陣,亦笑著讓兵卒向秦軍傳話:
“奉大王命,吾等悉興其眾,張矜億怒,飾甲底兵,奮士盛師,臨于楚境,已半載矣。二三子善食休憩半年,為的就是今日!吾等并非孤軍,北、南兩軍,瞬息將至,而此役之后,吾等便可告捷于王前,賞功爵于眾人,楚國三千里疆域,亦將是汝等名下的宅田!”
秦楚雙方將士,在縱聲高呼的同時,也能聽到對方那熟悉又陌生的口音,穿透十里距離,撲面而來!
王翦和項燕都清楚。
秦楚兩國,二十三世姻親詛盟。
自秦惠王、楚懷王時起,一百多年的怨恨糾葛。
這對仇讎之國,即將在此,在蘄南,分個最終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