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兩人推開門,拂袖而去。
叔孫通站在原地大搖其頭:“真鄙儒也,能偷生,卻食古不知時變,這般做派,遲早也會被秦王嫌惡。儒生多是彼輩人物,又多門派之爭,不能同舟共濟,今后恐怕真的要在秦國朝野,淪為邊角了,我輩中人,真是恰逢季世,長夜漫漫啊……”
他在這仰天而嘆,卻不防,門外響起了一陣拊掌聲。
黑夫一邊鼓掌一邊走了進來,對叔孫通笑道:“先生看似面諛大王,原來有如此深意,是想讓儒家棲身朝堂,繼孔子之絕學,以便今后發揚光大啊,年紀輕輕便有此志,真是讓我另眼相看!”
……
夜間回住所的路上,叔孫通有些惴惴不安。
自己因為知道樂正禮二人脾性,才敢對他們說那些話,卻不曾想,竟被一個秦吏給聽了去……
這些事傳出去,倒也不好惹來殺身之禍,只是這樣一來,他叔孫通到了咸陽以后,就不好再裝糊涂了。
而且自己的心境讓人知曉,終歸不太舒服。
那秦吏倒是沒恐嚇要挾叔孫通,只是請他速速跟上秦王車駕。
叔孫通忐忑地請教了他的姓名。
“南郡安陸縣,黑夫。”
“原來他就是黑夫!”叔孫通心中暗道,一抬頭,已經到了自己暫居的酒肆。
淮陽雖然已被秦軍占領,還作為陳郡的治所,派遣重兵駐守。但統治時日尚短,無論是驗傳制度,還是客舍郵驛制度,都未能及時建立,所以城內的市井生活,還是過去那一套,只是城門排查嚴密了些,并且夜晚宵禁,但其間的魚龍混雜,暗潮涌動,秦人也無法厘清。
比如他叔孫通,看似一個去面諛秦王的軟骨頭儒生,可他和其師暗地里的社會關系,與六國士庶錯綜復雜的交情,秦人又哪里查得清楚?
再說這看似尋常的酒肆之中,說不定,還藏了秦國的逃犯呢!
叔孫通進門后,才將門合上,一柄短劍便悄無聲息地頂在了他的后腰上!
“好一個叔孫通,自稱為吾等去探查秦王守備虛實,如今倒好,竟成了秦國博士了!真是個欺師之人!”
叔孫通從此人的聲音,便猜出他是誰,卻也不慌,笑道:“陳君,你且聽我解釋……”
后面的人可不客氣,將他推倒在地,短劍橫于叔孫通脖頸之上,透過窗外暗淡的月光,來者的容貌一覽無遺。
與叔孫通一樣,身著儒服,頭戴儒冠,臉上是兩撇游俠氣很濃的胡須,握劍姿勢很嫻熟,可見并非第一次殺人了。他此刻正滿眼怒意,看著叔孫通!
正是兩年前,在外黃逃脫黑夫追捕的魏國名士陳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