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西王母從半人半獸變為了一個鶴發童顏的白發老嫗,她皓然白首,身穿羽衣,隱居在仙山洞穴里,一位人首鳥身的“羽人”供她差遣。
然而皇帝只看了一眼,還是不滿意,帛畫直接被燒了。
“不合朕意,重畫!”
事不過三,若是第三次還不能讓皇帝滿意,雖不至于直接拖出去砍了,但遭到懲處也是肯定的。
三名畫工愁得不行,只能請算他們上司的少府丞黑夫幫忙,找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巫稚,求問陛下心目中的西王母,究竟該是何等形象?
巫稚已經開竅了,畫工虛心求問,他便緩緩道:“傳聞西王母不老不死,從黃帝時活到現在,當青春常駐,豈會是老嫗?”
這下畫工們領會了,一合計,決定用在楚國時為楚王畫過的“巫山神女”為模板,塑造一位青春永駐的美麗女神。
又二人,三名畫工協力完成的帛畫再次被送入行宮,當畫卷被掛起時,秦始皇只見,整張帛畫描繪了天山瑤池的場景,高大的十二金人守在最下方,仿佛在等待著客人,往上看,筵席上滿是張揚的帷幔和鼎、壺和成疊耳杯,里面灌滿了瓊漿玉釀和各種仙草仙果,羽人銜盞,仙女持簋,長蛇、大龜、鴟、羊狀怪獸分布周圍。
而帛畫最中央的位置,則是一位年三十許,身材修短得中,天姿掩藹,容顏絕世,端莊、華美的女神……
她乘坐在六龍駕馭的車鸞上,兩只白鶴立其左右,其頭頂是內立金烏的太陽,顯得璀璨無比。
畫工們伏地上,忐忑地等待皇帝發落,但秦始皇卻久久無言,雙目欣賞著畫工們重現的瑤池之景,王母之容,過了好一會才贊道:“甚善!”
畫工們大喜,遂獻上了一首賦,來形容西王母的容貌:
“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不可勝贊。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績盛文章,極服妙采照萬方。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龍乘云翔……”
雖然很合乎情景,但這是直接剽竊了宋玉的《神女賦》,楚人畫工自作聰明,卻不料秦始皇身邊有人讀過這篇的,立刻指了出來,秦始皇倒沒有怪罪畫工,只是道:
“朕身邊,為何就沒有文采斐然如宋玉者,能作一篇《西王母賦》出來?”
此言一出,精通辭賦的近臣們都躍躍欲試,但秦始皇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還是不喜歡楚國的賦,過于追求辭藻華麗,太過矯揉造作,而且還夾雜了大量楚地才有的詞匯。
于是秦始皇嗟嘆道:“西王母乃天帝之女,稟天地陰陽造化之妙,其象無雙,其美無極,其狀峨峨,非親眼所觀,何可輕言其貌?寡人必見之!”
……
是夜,讓人將帛畫掛在自己寢宮中,秦始皇端著燭火再度久久端詳,目不轉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當連內侍來請問,今夜是否要招隨行的嬪妃侍寢,他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自從胡亥之母死后,皇帝也失去了最后一位還算寵愛的妃子,其余諸嬪、七子、八子,在他眼中都無甚區別,而從六國擄掠來的數千宮人,他心存警惕,更無一垂青,只讓她們在修筑好的六王宮里枯老。御駕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每次出行,皇帝也只挑最乖巧的幾位隨駕,偶爾臨幸一次,但都像是例行公務一般,無甚趣味。
于秦始皇而言,她們,并不比堆積在案幾上的簡牘奏疏有趣。
但自從巫稚為他解夢后,秦始皇卻發現,自己竟重又對一個女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那便是神秘的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