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參本來擔心,黑夫當日欲征辟蕭何不果,才招攬了自己,如今見蕭何同來,或許會將注意力放在蕭何身上,自己又要回到昔日萬年老二的地位了,卻不料,黑夫卻先和他打了招呼!
曹參一激動,搶步上前,長拜道:“過亢父時遇到大雪,故來遲!還望郡守勿怪。”
“豈會怪罪,膠東不少位置,都已經空出來虛位以待了。”
黑夫扶起曹參,才看向緊隨其后的蕭何:“蕭吏掾也來了?”
蕭何也長拜道:“蕭何拜見尉郡守。”
他說是不來,卻又來了,氣氛有點尷尬。主君有意求賢,不能埋汰蕭何,陳平便主動做那個壞人,嘿然道:
“蕭吏掾,我方才忘了問,你不是說,父母在,不遠游么?”
蕭何嘆了口氣:“當夜蕭何歸家后,家母知郡守問我入仕之事,便怒斥何,說郡守以兩千石之位,問一區區小吏,以下絕上,無禮,便勒令我向縣里告假,親自來膠東向郡守賠罪……”
黑夫心里呵呵,嘴上卻贊道:“真賢良母也,能怪能教育出有蕭君這樣的兒子。”
蕭何又道:“此為其一,何此來,還有第二件事。”
他示意身后的劉季過來,劉季也知道該輪到自己了,便大步上前,恭敬地朝黑夫下拜:
“沛縣劉季,特來謝郡守賀萬錢之禮!”
……
雖然蕭何出主意說,讓劉季學廉頗,負荊請罪。但劉季想了想,還是不干,雖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但請罪是一回事,搖尾乞憐是一回事。若真那么做了,且不說不一定能活命,日后回沛縣,恐怕也要遭人笑話。
所以,他既沒有脫衣服,也沒有往捆樹枝,而打算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將性命挽回來。
“原來你就是劉季……”
黑夫看向劉季,此人四十上下年紀,高鼻梁、寬額頭、短胡須,在刮了胡子后,和那個外黃時見到的游俠兒大不相同,唯一似曾相識的,是他的眼神。
自從一年前,讓族弟在沛縣開個家紅糖坊,開始打聽本地人物后,很快就找到了剛從咸陽服徭回來的泗水亭長劉季。
沒辦法,這廝是沛縣的風云人物,就算糖店的伙計不刻意打聽,有關他的故事也時常在市肆流傳:劉季的豪爽好施,好酒好色,今天上了曹寡婦的床,明天在酒肆喝得爛醉如泥,躺在地上睡著了,而兩家酒肆的老板娘卻甘心折了酒券,讓他免費喝……
隨著消息漸漸傳回,黑夫便注意到了一些“巧合”:劉季幾年前去魏地當過輕俠;去年冬,他和許多沛縣人在咸陽服徭,還見到了伐匈奴凱旋的三將軍,目睹秦始皇車駕;去的時候,劉季一把美須髯,回來時,卻剃成了短須,理由是鬧虱子,下巴癢。
結合種種跡象,劉季,很可能就是黑夫在外黃城頭和咸陽城看到的那個大胡子游俠!
感慨緣分的同時,黑夫也定下了今年的沛縣之行,既要挖一挖沛縣的人才,也想嚇嚇這家伙,看他到底是李逵還是李鬼!
本想著,劉季吃了那萬錢一嚇,可能會直接跑路,提前落草。但沒想到,陰差陽錯間,他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千里迢迢來膠東,就為此事?”
劉季被黑夫盯得發毛,也豁出去了,索性承認道:“除此之外,劉季還要向郡守請罪!”
“哦?你何罪之有?”
“郡守說笑了。”
劉季一摸自己下巴:“八年前在外黃,季與郡守見過一面,一年前在咸陽街頭,郡守在御前行車時,也看到了我!后來,還派人到徭夫營地找尋,季就算刮了胡須,躲了許久,還是被郡守找到家中去,既如此,季甘愿受懲!”
黑夫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更顯得高深莫測,只是笑道:“我只是覺得你面善,你又是如何認出了我?”
劉季也不慌亂,咧嘴笑道:“當日吾等在北門街掃雪,遇皇帝御駕經過,都擠著看熱鬧。當時,有三將軍伐匈奴歸來,夸功而行,上郡蒙將軍位最高,一車當先,威風凜凜。其后為李將軍,白發紅袍,似悲似喜,抬頭時傲視全城,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事后,眾徭夫皆言,蒙、李二將軍,英雄也,唯劉季曰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