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做的大事,已傳遍瑯琊、薛郡、東海,如今朝廷正大索天下,勢要捉住你!”
朱家露出了欽佩的眼神:“彼輩至今依然不知,莒南刺始皇帝者,韓人張子房是也!”
張良是為數不多朱家協助一次后,還保持聯絡的朋友。他當年幫張良從楚入齊,時隔多年后,張良歸來,身邊已經跟著一個大力士,似乎是海東夷人,不怎么說話。
弟死不葬,謀劃十載,從滄海君處輾轉回國,親自走遍齊、魯、燕、趙,四處尋覓合適的地點,幾次埋伏,又幾次沒有下手。
朱家知張良有大志,也欣然答應幫忙,他助張良打造了大鐵椎,又將這個飯量很大的力士留在沂蒙山藏匿。張良這幾年間行蹤神秘,幾次回來帶著力士出門,又幾次空手而歸,沒想到,在最后一次埋伏里,他終于出手了!
不動則已,一動則血流五步,天下素縞!
然而此時此刻,張良眼中,卻無行刺后的喜悅,只有朱家先前從未見到的悲傷與迷茫。
“大鐵椎死了。”
自從韓國滅亡,親弟死于秦軍流矢之下后,張良很久沒這么難過了,他嘆息道:
“我的算計還是不夠縝密,秦卒追捕速度比想的要快,大鐵椎為了讓我走脫,向南奔走,吸引秦卒注意……”
張良依然記得,當發現無法兩人一起走脫時,大鐵椎毅然轉身,只丟下了一句話。
“君子的命,比我有用!”
他那決然的身影,讓張良想起了歷史上,士死而冠不免,結纓赴死的子路……
張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鐵椎力竭中箭而亡,尸體像小山一樣倒下,秦卒圍了過去,手持戈矛不斷起落。
“夷人之中,亦有忠勇之士!”
張良擦干了淚水,繼續躲進深山迷霧里,按著記憶上路,東躲西藏,終于回到了沂蒙山,與朱家約定好的地點。
但與張良想象的不同,那一椎擲出去后,他卻沒有大仇得報的輕松。
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之后,隨之而來的,或就是浮尸百萬,流血千里了……
”我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張良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他仍相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天經地義,鮮血只能用鮮血來抹除!
他現在只做了第一步,刺秦報仇,張良的人生目標中,還有“復韓”這個大志愿需要去完成!
再說了,如今還有極重要的事未曾確認……
正巧,朱家也問起了那件事,他低聲對張良道:
“子房,我就問你一句,秦始皇帝,到底死沒死?”
張良無奈地抬起頭:“我曾聞,卞莊子曾刺虎,但那是兩虎相爭,疲乏之時,才能乘隙而入。若有勇士欲射雄壯之虎,必發弩而遁,若虎不死,必怒而逐其后,人跑還來不及,豈敢回首望之?”
他苦笑道:“吾等也一樣,當時事情發生太快,只知道鐵椎擊中六輛金根車之一,大概使之車毀人亡。至于秦始皇是否在車上,死還是傷?我說我也不知道,朱大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