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士松開了繆監,這老者還想再說,扶蘇的輕呂劍,已撞了上來,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劍貫胸而入,繆監眼看不活了,他瞪大了眼睛,尤記得,當年在華陽太后宮中,昌平君教扶蘇在獵苑里射獵,連只鹿都舍不得殺的稚嫩小公子,如今卻是手染鮮血的將軍了。
繆監看著面前的扶蘇,吐出了最后一口氣:“華陽太后說你像個楚公子,依我看……一點不像……”
……
扶蘇的劍抽了出來,繆監氣絕,扶蘇陰著臉,讓人將他的尸體拖出去,繆監的目的很明顯,他逃了這么多年,裝了一肚子的怨氣,非得在扶蘇心里留根刺,才罷休。
但扶蘇心里,那根刺,早就在了,只是它埋得很深很深。
他依然記得,那個昏昏沉沉的早晨,自己觸到母妃冰冷的身體,痛哭流涕,承諾自己會吃好每一口飯,也挽不回她的生命……
而他的父王,本該保護母親的父王,卻只是負手站在棺槨前,面容上,只帶著一絲悲傷。
這么多年的父子隔閡,不是沒原因的,而皇帝對長子一邊斥責一邊又不斷給予機會,或許,也有點愧疚之意。
那一幕,扶蘇永生不會忘懷,若是兩年前被繆監揭開這傷疤,或許會讓他痛不欲生。
但現在,扶蘇心里的那個敏感脆弱的幼稚男孩,已經死了。
死于萬里行軍時,死于士卒的營嘯里,死于在韓城眺望大海的枯待時……
被他親手殺死在,這場得不償失的無謂遠征中!
扶蘇的心,已不會受這些外人的流言蜚語所傷害了,所影響了!
哪怕,它是真的!
“我當時已有十歲,已知道些世事,母親因何而逝,難道不比你這種旁觀之人更清楚?”
羋妃是楚國公主,她最后的希望,是秦楚能夠和平,十八世詛盟能有個好的收尾,天下能以另一種方式大同,而不是無窮無盡的仇恨,流著同樣血脈的人殘殺個沒完沒了。
母親的期盼,那些偶爾的嘆息,扶蘇記在心里,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執拗地實踐。他希望,天下能夠真正統一,秦楚燕韓趙魏齊之人,能夠被一視同仁,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和時刻想著復國復仇的亡國奴……
現在他知道,要做到這一點,有多難了,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要做到平均,幾乎是不可能的,有時候,你不得不犧牲一部分人。
這是這次遠征里,用幾千條死在路上的人命,換來的認知。
從現在起,扶蘇不再執著于無暇的過程,而更看重最后的結果,母親因何而死,他甚至都不愿去想。
不重要,那都是過程,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這是黑夫在兩場戰爭里身體力行,教會扶蘇的東西。
“讓秦楚和平,讓天下止戰,讓仇恨平息。當年母親期盼卻沒看到的事,扶蘇會做成!”
站在這遠離中原的異域,扶蘇捫心自問,自己的志愿,依然如故!
“哪怕是,以二世皇帝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