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王翦的武成侯,本該傳給王賁,但秦始皇為了突出王氏的功績,親自干涉,先將王賁升為徹侯,又將王翦侯位直接傳給王離,只改”武成“為”武城“,逼格頓降。
“這是王翦死前提的要求,我是除了王氏父子外,唯一幫陛下滅了一國的老臣,提這樣的請求,不過分吧?”
看著葉騰的眼睛,黑夫一下子明白了葉騰的用意……
“婦翁……”
他有些感動,葉老頭這個老陰謀家啊,臨死了,也不望幫他一個大忙!
“昔日王翦將六十萬人伐楚,害怕陛下疑他,臨行前,除了抱怨征戰多年未能封侯外,還多為王氏請良田美宅,說希望子孫能以餬口寄身,陛下大笑,然后欣然應允……”
“王翦出關后,又五次使人回咸陽,請求陛下再賜良田,旁人看來他是貪心不足,實在過分,然而,陛下素來多疑,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王翦,他多請田宅,是為了自堅!”
“王翦請田自固,我如今為子請繼婦翁之氏,承襲高梁侯之位,也不失為自堅自策啊……”
不合律令,卻沒有逾越皇帝的底線的小要求,這就是自保自污之術!
那樣一來,他的家眷,還有未來新鮮出爐的三歲小侯爺“葉伏波”,將成為秦始皇的一顆定心丸,是讓黑夫在南邊安心打野發育的保證……
看似是葉騰的自私,可實際上,卻飽含了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黑夫肅然下拜,對葉騰頓首:“從今日起,伏波便是葉氏嫡孫!”
”好,好……如此,老夫便沒什么好掛念的了。“
葉騰說了這么多話,又累得不行,閉上了眼睛,艱難地喘息,黑夫以為老丈人又睡著了,只能等他醒來后,再將那重要的話告訴他。
但很快,葉騰的聲音便響起,似是夢囈。
“那句話,你想明白了么?”
……
大家都是腹黑之人,黑夫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婦翁說的,是‘海大魚’么?”
葉騰不答,算是默認了,黑夫便接著道:
“四年前,在離開咸陽,去膠東赴任前,婦翁贈我的話,便是‘海大魚’。”
這是一個典故,孟嘗君的父親,靖郭君田嬰由于私心,準備加固封地薛縣城墻,讓它的高度,能和臨淄媲美,關起門搞獨立。食客紛紛勸阻,靖郭君大怒,嚴禁門客再言此事,言者殺!
唯獨有個大膽的門客拜見田嬰,只對他說了三字:“海大魚!”然后掉頭就跑。
田嬰不明其意,只能答應讓他暢所欲言。
門客便道:“君不聞海中大魚乎?網抓不住它,鉤釣不到它,在海中也沒有天敵,可一旦大魚離開了水,連小小螻蟻,也能在它身上肆意妄為。齊國,就好比主君的水,你能權重天下,與諸侯伉禮,并非因為薛城堅固,兵甲眾多,而是因為,君乃齊相,背靠大山。若君與齊決裂,不再受庇護,就算將薛縣城墻筑得如天一般高,難道還擋得住楚、魏的十萬大軍么?”
田嬰恍然大悟,遂停止筑薛。
黑夫將海大魚的故事又又又講了一遍,說道:
“我最初以為,婦翁的意思是,我就像是一條海魚,在南郡、關西,能背靠秦人,又深得陛下信重,同僚配合,故能如魚得水,盡情施展才干。”
“可去膠東,卻是距離咸陽最遠的地方。黔首未集,民心未定,諸田豪長林立,我看似近海,實則是條上了岸的魚。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若不想陷入干死在淺灘,被螻蟻宵小所吞,就必須援引些人才,變成手足助力……”
“真是朽木一根,我是這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