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來的。”
蕭何站在船舷邊,絲毫不擔心。
“受此奇恥大辱,韓信在家鄉,已經呆不下去了,就算我不邀他,他也會自己離開。”
這個安土重遷的時代,人為什么要離開家鄉?
因為呆不下去了……
也因為心存遠志……
雖然只見過一面,交談數言,但蕭何,已將韓信吃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就在約定時間將到時,韓信來了,他是從河邊走來的,身上濕漉漉的,原來是在河里洗了個澡……
韓信大步來到碼頭,面向船上俯視他的蕭何,單膝下跪,劍柱于前!
青年垂首,因為一飯之恩,因為在他最落魄時的交談和認可,他會感激蕭何一輩子!
“蕭君,韓信愿往!”
……
隨著繩索解開,槳葉劃動,船只離開了南昌亭碼頭,向邗溝方向駛去。
蕭何對韓信沒有表現出太過分的在意,只是讓人扔他一套干凈的秦卒衣裳,韓信連聲道謝,默默在一角換上,他能感受到,除了蕭何外,船上其他人,掃向他時,目光中都帶著鄙夷。
岸上的人亦然,南昌亭長和亭卒們遙望船只遠去,其妻仍在對船上的韓信指指點點。他們大概會為這個無行浪子的消失而高興吧?然后慢慢淡忘,只是在閑聊無話,提起那個拘謹的少年,然后說一聲:
“韓信許久未來了。“
接著,閑人們肯定興趣盎然地聊起,韓信膽小窩囊得鉆人胯下的壯舉!
是啊,生養了韓信的淮河水能洗去他身上的污穢,卻洗不掉那沉重的恥辱,韓信知道,胯下之辱,恐怕將伴隨他一生。
要如何才能褪去?
教他兵法的夫子說過,勾踐曾受會稽之恥,為吳王夫差嘗糞,后來,他用功業,用復仇洗清了這屈辱。
韓信不似勾踐,他對復仇不感興趣,他渴望的,是找到能證明自己的舞臺,創造讓人炫目的功業!
想到這些,他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對岸上眾人大聲呼喊。
“南昌亭長!”
“你家的一飯之恩,韓信會還的!”
那些人聽不聽得到,韓信不知,也不在意,此言,是喊給自己聽的。
“我會回來的……”
看著遠處的淮陰,這座養育了他,又羞辱他讓他無法立足的城邑,韓信暗暗下定了決心!
“待來日,吾必富貴歸鄉!”
船只消失在下游,游子已然遠去,南昌亭碼頭,亭長的妻子卻對水中唾了一口,極為不齒。
“什么一飯,韓信在我家白吃的飯,起碼有兩百頓!”
……
秦始皇三十五年孟春,蕭何挾韓信前往豫章之際,昌南侯黑夫,也已抵達南郡安陸縣,鮮衣怒馬,富貴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