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地便溺者罰一盾,說你呢!站住,別跑!”
湘城內,開始了一場貓捉老鼠、屁滾尿流的游戲。
那五百兵卒多是慢性血吸蟲病患者,本來在軍營里絕望等死,昌南侯帶著陳無咎來到長沙后,對他們加以救治,雖未能拔除病根,但身體倒是好了不少,對黑夫感恩戴德。
聽聞長沙滿街屎尿是導致水蠱、瘧疾等惡疾常年流行的原因后,他們深惡痛絕,干起活來十分積極。
五百人被黑夫打扮了一番,右手戴著赤色的袖標,極其醒目,五人一隊,分批在城中巡邏,逮到一個罰一個,沒錢交罰款,就帶去湘水上游的軍營做工,償清為止……
如此一來,湘城內的隨地便溺,在水源地涮馬桶的行為,倒是收斂了不少。
但這群戴著紅袖標的兵卒,卻被長沙郡人罵做“赤矢軍”,連帶黑夫“公廁將軍”的名號,也流入民間,他的名聲,真的臭了。
后世搞創文創衛的領導們,誰不被縣里人罵得狗血淋頭?
“真是愚不可及,竟不知昌南侯這樣做,是為了他們好。”
子嬰大搖其頭,為黑夫感到不值,作為南征統帥,只管打仗就行,但黑夫路過長沙郡,卻愿意為了當地黔首,做到這份上,完全沒必要。
“若長沙久為疫區,對南來北往的大軍也不利。”
黑夫笑了笑,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南郡與長沙一江相隔,一衣帶水,言語相似,風俗相近,長沙人也算我的鄉黨,豈能見死不救。”
后世的他,還真是兩湖之人,他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就算不救那群不知好歹的成年人,起碼,也得救救孩子吧。
而且黑夫一直認為。
“一支文明之師,威武之師,帶來的不止是死亡與荊棘,也能帶來文明和進步……”
……
話雖如此,但情況依然不樂觀,即便整治到這份上,入夜時分,依然有人在湘城街上潑糞,以宣泄對官府的不滿。
而在城區以外的鄉邑里閭,少許公廁更是無人問津。當地人依然將新鮮糞肥不經堆肥尿漚,直接施于水田,又光著腳在田中踩來踩去。至于官府提倡的飲用井水,或將河水儲存3天再燒開飲用,根本無人執行。
“他們難道不清楚,堆肥漚肥能讓土地多些產出么?”
四月中,利倉再度回到軍營報告近況,連監軍子嬰也發出了困惑的疑問。
“我也如此問過一些老農,他們都不以為意。”
利倉解釋道:“長沙江南之地,與關中、南郡不同,地廣人稀,飯稻羹魚,蔬果滿山,蠃蛤盈河,故本地人不待賈而足。不同于中原精耕細,在長沙,縱然火耕水耨,粗種粗收,反正一年兩熟,無饑饉之患,是故雖無千金之家,亦無凍餓之人……”
這便是溫帶文明持久而昌盛,熱帶雖然人口眾多,卻極少有先進文明的緣故了。無他,資源多,不必日夜勤勉便能溫飽,誰還肯悶頭苦耕,琢磨如何才能讓地里糧食增產啊!
懶,這是人類永遠的本性,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多虧中原人口密集,旱澇無常,四季分明,使得民生艱難,必須想破腦袋才能生存,這才造就了民族骨子里的勤勞性格,中國人才能在兩千年后,笑話東南亞、非洲的人懶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