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者鉤之,進者拒之,正是魯班所作的拒。”徐福頷首。
據說兩百年前,楚國與越國在長江上爭鋒,楚舟師屢敗于越,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于公輸班,公輸班遂為楚軍發明了“鉤”和“拒”。
當敵軍處于劣勢時,“鉤”能把敵軍的船鉤住,不讓它逃跑;當敵軍處于優勢時,“拒”能抵擋住敵軍的船只,不讓它追擊。楚軍有了鉤、拒后,遂無往不勝,漸漸扭轉戰局,而越國失去了水上優勢,漸漸步入衰亡。
黑夫點了點頭,大概同一時代,在地中海上,羅馬人與迦太基的鏖戰,也用上了類似的戰術……
眼下,不少沖來的閩越船只被拒所抵,處于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秦船上的兵卒乘機再上了一輪弩,居高臨下激射,閩人死傷慘重。
但閩越作為越國后人,對這種武器自然記憶猶新,他們船上也有“鉤”,遂齊齊伸出,勾住秦船,雙方你拉我推,一時間,水戰變成了拔河比賽……
但與有明確戰術的秦人不同,閩越人作戰就講究一個莽,搖槳的閩人冒著極大的風險和疲勞,奮力劃槳,時而進攻時而后退,時而分散時而集中。數不清的槳帆小船,不斷沖來,撞到一起,層層疊疊,仿佛寬闊的浮橋。
彪悍的閩人光著身子,嘴叼短劍,成群結隊在船上跳躍,他們竟將其當成了坦途,更有甚者,直接躍入水中,游泳靠近秦船,再攀附而上,抱住秦卒,白刃相交!
秦人也不甘示弱,他們有更鋒利的兵器,以及厚實的甲胄,五人結為一陣,用群體的力量,將亡命的閩人殺死,或逼他們跳海。
一時間,船漿擊水,兵器相撞,海戰頓時變成了陸戰。船上、海上血肉橫飛,到處是漂泊的船板和斷殘的肢體,鮮血染紅了海面。
但隨著木拒被砍斷,船只終于親密接觸,閩人源源不斷登上秦船,前排數十艘秦舟不敵,開始落敗……
但還不等閩越人歡呼,便發現了可怕的事實,這些舟船,不過是誘餌。
在秦舟師前鋒阻擋閩船沖擊的短短時間內,秦人剩余的船隊已完成了結陣,數十艘艨艟風帆鼓鼓,水手猛劃木槳,在海風推動下,正朝江口沖來!
“強弩之末不能穿縞,閩人雖勇,但還是敗了。”
岸上的黑夫拊掌而笑,任囂是如今秦朝最厲害的樓船將軍,明白秦舟師的優劣,思路很清晰。
外狹而長曰艨艟,以沖突敵船也,艨艟是這時代的重甲戰艦,船上蒙牛皮,船體狹而長,機動性強,如今更是在船首安裝了硬木包銅皮的撞角。
“撞上去!”
黑夫的侄兒尉陽已是率長,他親自擊鼓,麾下的數艘艨艟破浪而至,兩船相碰時,發生了劇烈的搖晃。
艨艟尖銳的撞角徑直破開了閩越小船脆弱的船體,或將其截為兩斷,或徑直掀翻。再不濟,也能將船槳破壞殆盡,使其失去了動力。而后,艨艟上的秦卒便手持長兵,結成堅陣,讓撲上來試圖肉搏奪船的閩人無功而返。
江口處,大船小船混雜在一起,喊聲、號角聲和船板破裂聲交織在一起,戰斗十分激烈。
秦軍的樓船隨即靠近,如同一條條海中大魚,而這龐然大物的作戰方式便是箭樓,上面滿是持弓弩的兵卒,強弓勁弩配合著船樓高大的身軀,對著閩人小船發射箭矢,殺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甚至有煙矢落下,江口遂燃起了大火,熾烈的火焰映紅了海面,閩船被燒毀大半,哀嚎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