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嘆了口氣,一一扶起眾人:“汝等都叫我‘長公子扶蘇’,我且問汝等,這稱呼中,是長公子重要,還是扶蘇重要?”
眾人面面相覷,扶蘇卻道:“是長公子更重,若我逃了,一旦邁出咸陽,我便不再是長公子,只剩下扶蘇。而汝等要追隨的,是仁孝的長公子,而不是亂臣賊子扶蘇!”
多說無益,扶蘇心意已決,眼看這一番激昂的話,總算讓眾人不再勸說,連最為剛烈的蒙天放也垂首不語,他搖了搖頭,朝眾人作揖。
“二三子輔佐之恩,扶蘇無法答謝,就此別過!我當自縛,去咸陽宮前,等待夜盡天明,向父皇謝罪!”
“其實,縱然入宮,父皇也不一定會殺我,大不了將我幽禁,亦會善待吾子,君不見,長安君之子嬰,不就活的好好的……”
扶蘇是笑著說這番話的,但卻不太自信,他對他的父皇,一點都不了解,只搖了搖頭,轉身欲走。
但還沒等扶蘇邁出門檻,卻有人急速從后走來,朝著扶蘇后腦勺,狠狠來了一下!
扶蘇未有防備,頓時天旋地轉,不等他轉過身看看到底是誰干的,便眼睛一翻,暈倒在地。
有誰扶住了他,在失去意識前,扶蘇耳邊聽到的最后聲音,是邵平驚駭的叫喊……
“蒙天放,你!”
……
“蒙天放,汝叛公子乎?”
邵平已驚得拔出了劍,若非董公阻攔,便要往蒙天放身上招呼了。
“公子無事,只是暈了過去。”
蒙天放試了試扶蘇鼻息,輕輕將扶蘇抱著,放在榻上,動作輕柔而恭敬,隨即后退三步,下拜三稽首!
“公子錯了,即便你不再是長公子,蒙天放,也要追隨扶蘇到底!”
他轉過身,肅然道:“君憂則臣辱,君辱則臣死,吾等或早或晚,都已效忠于公子,視之為主君,豈能坐視公子赴死?”
“所以你就打暈了公子,要劫持他離開咸陽?”
邵平將劍放了下來,他明白蒙天放的打算了,有些猶豫地看向董公。
董公摸著胡須道:“主君常會做一些錯誤的決定,賢明如晉文公重耳,至齊國時,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重耳覺得生活安樂,不復昔日流亡,遂決定住在齊國,不再歸晉。最后是趙衰、狐犯在桑樹下密謀,將重耳灌醉,載他離開了齊國。”
“雖然事后重耳大怒,但若無此行,就沒有晉文霸業了。天放今日之舉,異曲同工,亦是忠懇之舉也!”
蒙天放大笑:“還是董公明白事理。”
邵平仍有些猶豫:“但公子說的沒錯,此時離開咸陽,去投昌南侯,會讓天下人以為公子乃謀弒罪人,更會引發戰亂……”
蒙天放怒道:“難道公子自殺,死在咸陽宮里,天下就不會亂么?始皇帝死而地分,這預言都傳到關中來了,而公子,便是阻止此預言的命定之人,天下蒼生的指望!”
董公附和道:“然也,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獻公使宦者殺重耳,此乃父命,但重耳逾墻而走,奔狄,天下人只以為獻公不仁,卻不認為重耳不孝……”
“入宮被擒,或殺或囚,一切就完了。如今蒙衛尉愿網開一面,吾等載公子走,南奔昌南侯軍,他日,或能重復晉文故事!”
邵平總算點了點頭,達成了共識,他們又找府邸中醫者要了點當年陳無咎用大麻發明的“麻藥”,讓扶蘇多睡一會……
三人分工各有不同,董公為謀主,蒙天放為武官,而邵平類似家宰。
邵平道:“我這就去將府中公子夫人,還有兩位小公子喊醒,一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