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幾個月前,已經服役整整四年的葛嬰,就一直在慫恿鄉黨們跟他亡命逃走,但駭于秦軍律令,除了少部分人外,無人敢從。
但今夜的這場大火,燒掉了眾人最后一點期盼和顧慮,葛嬰的提議,頓時變得誘人起來。
雖然在黑夫派出騎從召集眾人時,他們也盲目地跟著人潮到了黃鶴山,撿了兵刃,但當距離碼頭越來越近,看著那邊的火把也不少時,心里卻犯了嘀咕……
“吾等久未訓練,雖穿著甲兵,與那些訓練精良的關中兵交戰,縱然殺敵一千,也會自損八百啊,我會不會死于此?”
這種念頭之下,腿像是生了銹,腳步就沒那么利索了。
而葛嬰也根本沒打算給那位武忠侯賣命,他一直在右翼慫恿道:
“別看這位尉將軍說得好聽,他畢竟也是秦將,兩支秦軍交戰,卻讓吾等楚人去填溝壑,何苦來哉?”
“還有那所謂的十萬大軍,若真有,為何不直接拉出來?”
“與其枉死在這,不如走!聽我的,去東邊的湖澤匿身,再想辦法回淮南去!”
距離戰斗越近,他們越是膽怯,大約有三四百人聽了葛嬰的話,他們都位于陣列中間靠后位置,看不到碼頭的情況,大軍腳步一停,卻聽葛嬰就大喊了一聲:
“跑!”
由葛嬰帶頭,那三四百人立刻拔腿就跑,期間不少人摔倒,被人踩在腳下,卻又掙扎著起身,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相鄰的鄉黨袍澤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稍微遲疑后,竟也加入了逃亡的隊伍……
將軍?朝廷?榮譽?承諾?對他來說不如一袋劣酒,至少劣酒可以暫時淹沒他們的恐懼。
黑夫的嫡系畢竟只有三千人,且多在中軍,督軍的吳臣等人阻止不及,只小半刻功夫,右翼整整跑了三四千人,都是將火把一扔,借助黎明前的黑暗掩護,跑得到處都是。
他們不知自己要去何方,是回家還是流亡,只想離這血淋淋的戰場遠遠的!
……
臨陣脫逃的這一幕,不僅讓黑夫猝不及防,已登上船只,準備離岸的楊熊等人,也遠遠看到了這異樣。
辛夷精神一振,指著從火海里分出去,又馬上熄滅的數千火把道:“楊將軍,那莫非是叛軍生出了變故?”
楊熊卻搖搖頭:“這恐怕還是武忠侯的詭計,他見吾等撤離,知道不可阻止,遂故意使人假意竄逃,裝作軍中大亂,以誘吾等登岸再戰!”
從撤離武昌營,來到碼頭起,自打知道對面果然打著武忠侯的旗號后,楊熊就沒打算和“叛軍”硬拼。
面對夏口司馬的質疑,楊熊振振有詞:“你知道對面有多少人馬?若除了斥候看到的三五千,還有一萬、兩萬,甚至十萬呢?”
武忠侯死而復生,又堂而皇之地帶著一支軍隊出現在武昌,這讓楊熊心驚,覺得南邊肯定出了事,最壞的打算,可能李由將軍已遇害,整個長沙郡已經淪陷……
己方虛實盡在掌握,但楊熊連敵人有多少都無法探明。
理智告訴他,這種仗,不能打!
除了形勢不明外,其實楊熊心中,還有對黑夫的深深忌憚。
“天下紛爭時,世人常言為起翦頗牧,用軍最精,如今四將皆已逝世,天下最善用兵者,除了王賁、馮毋擇將軍老當益壯外,壯年一輩,無非二人。”
“李、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