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翼的推進比想象中困難,黑夫又添了三千人過來,頂住了王翳的進攻,讓這里的戰事陷入僵局。
短兵親衛的任務不是打贏戰役,而是保護主將周全,他們立刻朝馮毋擇請求道:“將軍,事不可為,帶著余部渡河突圍罷!”
馮毋擇卻指著北方的陽河水嘆道:“汝等看那河,還能渡么?”
陽水南岸平原上激戰正酣,北岸也不得安寧,那些在共尉帶領下,從竟陵縣尾隨馮毋擇大軍至此的兩三千叛軍散兵,已對鎮守北岸的郢縣守軍發動進攻。
南郡兵士氣也不高,看看南岸馮軍敗相已現,也沒了死戰的念頭,漸漸向城中退去,更不乏臨陣倒戈,大呼“義在南軍”者。
此時,共尉已占領陽河水北岸,隔著河水耀武揚威,這時候帶著殘部渡河,恐怕要遭前后夾擊,或將覆滅在河水中。
簡而言之,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眼看陷入絕境,馮毋擇卻重新在戎車上站直了身子,伸手跟車右要來一柄長戈。
四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小屯長,亦是靠一柄長戈,在軍中打出名頭,被王龁將軍相中為親兵,一路提拔。
四十載征戰,無數次身冒矢石,參與了滅韓、滅趙、滅燕諸多大戰,方得“武信侯”之爵。
來之不易,珍之惜之。
他掃視周圍眾人,看著身邊的六千人,大聲道:“今軍爭不利,老夫愧對陛下,愧對眾將士。”
“但即便如此,我亦不能退,不能走,更不能被俘受辱!”
“因為,我是大秦的武信侯!”
他還是始皇帝陛下托孤之臣,這代表了無上的信任,和責任。
所以他只能戰死,為了自己的名譽,也為了馮氏家族……
說到這,馮毋擇的話語里,已帶上了一絲悲壯。
“但即便命中注定,要殞身于此地!”
“老夫亦要為大秦,為始皇帝陛下,盡忠到最后一刻!”
三軍緘默,不知所少人能相隨到底,也不知有多少人待會將弱弱地喊著“義在南軍”,只為活命。
畢竟武忠侯,是不殺俘虜的,先前在安陸,不就放了四千人么?大多數人,沒有死在這的理由。
但馮將軍心已似鐵,他須發賁張,揮戈東指,讓御者催動駟馬。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愿從者,且隨我陷陣,老夫大旗在哪,就沖向哪!”
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
戰場上巨大的喊殺聲,掩蓋了老將軍的命令,可但凡能聽到他聲音的短兵親衛們,都一傳十十傳百,尋找著那面“武信”大旗,舉起沉重的戈矛,邁動腳步。
更多人稍微猶豫后,也加入了進來,關中秦人,有自己的傲骨,可不會輸給楚地的鳩舌鄉巴佬!
重新煥發斗志,他們再度發起了沖擊:
“殺賊!”
眼看勝利在望,對面的南征軍也絲毫不作退讓,肩并著肩,操戈與敵人碰撞在一起,口中也喊著自認為正義的口號。
“討逆!”
而韓信部,亦已急行軍抵達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