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疾知道,尉陽、吳芮已攻占會稽,安圃也帶著五千人進攻鄣郡,雙方與淮南楚盜劃江而治。
趙佗這邊,雖然拖了兩個月,但好歹順利拿下洞庭,大江以南,北伐軍再無后顧之憂——看上去是這樣。
但唯獨西邊不太順利,五月份,吳臣奉黑夫之命,帶著五千人從夷陵出發,一路上連克秭歸、巫縣,唯獨進軍到江關時,卻為巴郡郡尉所阻,難以再前進半步……
“君侯欲取巴蜀?”
趙佗身子前傾,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很重要。
去疾笑道:“早在五月時,陸賈便說君侯曰,巴蜀梁州也,其地險塞,沃野千里,秦欲兼諸侯,則先并蜀,并蜀而秦益強,富厚輕諸侯。”
“且今日南北形勢,與百年前秦楚對峙極像,巴蜀居荊楚上游,昔日秦昭王時,司馬錯以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已下,至楚三千馀里。”
“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馀里,里數雖多,然而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而距江關。江關非楚所有,而后夷陵陷落,時值武安君白起舉甲出武關,南面而伐,已破鄢城,江陵遂不能守,楚王東竄,黔巫亦非楚之有……”
“故蕭何、韓信、陸賈皆以為,若不想重蹈楚頃襄王之覆轍,巴蜀,必須一爭!與其為敵故伎所制,不如由北伐軍先取之!”
但江關(重慶奉節,后世白帝城),卻成了北伐軍難以越過的一道坎。
趙佗十多年前,還沒認識黑夫前,曾作為樓船小吏,替尉屠睢去巴蜀運糧,有過出入三峽和江關的經歷。知道那一帶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
他遂道:“我曾聽聞,兩百年前,巴楚相攻伐,故置江關,作為巴楚分界,此地控帶三峽,限隔五溪,據荊楚之上游,為巴蜀之喉吭,此地不僅岸高峽深,多有峭壁,猿猴難越。且水流湍急,逆流若無纖夫,絕無可能溯流而上,真是一夫當關,百夫難開,巴郡尉帶著幾千人守備,也怪不得吳臣攻打不下……”
去疾頷首:“若是強攻,江關確實難入,故君侯想要趙將軍,另取他道,繞開江關,深入巴郡!”
趙佗了然:“另取他道?君侯是想讓我走巴鹽道?”
所謂巴鹽道,便是黑夫十年前遇上巴人叛亂時,與巴忠從夷道(湖北宜都)出發,西行涉險的那條小道。
沿著狹長的夷水河谷西行,先要經過巴人最早的據點武落鐘離山,然后便是鹽陽(湖北恩施)等地。直到夷水的源頭,夷城(重慶利川),一兩千年前,巴人便是沿這條路進入巴東,再四散繁衍的,算是一條進入巴郡的僻徑,出了古道,便抵達江關以西的江面,距離巴氏的老巢枳縣也不遠了。
才從洞庭險峻山嶺里走出來的趙佗有些猶豫:“但此路險要,不能行車,只能靠騾馬與人步行,難以并肩而走,且沿途皆為巴人部落,若為其所襲,恐怕會壞了君侯大事……”
去疾這一次的任務就是說服趙佗,因為黑夫需要竭力對抗王賁的二十萬大軍,手頭已無多余部隊,趙佗手里的桂林兵,就變得極為重要,是進攻巴蜀的第一人選……
他遂說道:“趙將軍勿憂,陸賈已提前一步,沿著巴鹽道去了巴郡,一路上播散重金,收買沿途巴人,保證將軍行軍安全。如今陸生應已至枳縣。他這一次西行,不僅肩負迎回君侯夫人、子嗣之責,還欲游說巴氏,使之投靠北伐軍!”
“巴氏乃巴中稟君舊族之首,天下數一數二的富豪,家累萬金,僮仆數千,一旦其愿意響應,趙將軍取巴地,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