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令!小人愧對郎中令的厚望!”
張敖才進門,就以頭搶地,抱著趙高的腿哭泣不已。
但趙高竟不怪罪他,反而慈眉善目地將張敖扶起,讓他就坐,二人同案而食,上面盡是美酒佳肴。
張敖在牢獄里關了好幾天,餓得夠嗆,但還是強忍著,垂首道:“還望郎中令再給張敖一個機會,敖定再赴北地,將黑賊的小逆子抓住!”
“那件事,已不重要了,沒抓住,就沒抓住罷。”
趙高卻親自給他倒上酒,笑道:“張敖,我待你如何?”
張敖臉色也厚,立刻跪地道:“郎中令待我,就像,就像父親對待兒子一般!”
“既如此,你便將趙高,當做義父罷。”趙高再度扶起張敖,替他彈去身上的灰塵,笑道:“不過我近來得知,你真正的父親,尚在人世啊。”
“吾父?”
張敖偷偷抬眼,他被虜入關中時年紀還小,只記得父親叫張耳,是外黃大俠,后來成了朝廷通緝犯,不知所蹤。
去歲,他被打發到北地郡小半年,回來又入了獄,竟不知張耳之事。
“汝父張耳,可是英雄人物啊,昔為外黃名俠,后為反秦義士,如今,更做了魏國相邦,被魏王豹封為長垣君,掌握魏國大權,在楚國上柱國處,也說得上話……”
說到這趙高一頓,身子前傾:“我欲與張君交游久矣,你可否替我出關,去一趟魏地,與之聯絡?”
張敖耳中嗡嗡作響,有些不敢相信,他從小遭受酷刑,孤身在秦宮生存,沒一任何親友可以信任,如今竟知父親尚在,還做了一國相邦,還有機會去見到他?
但父親會認自己么?
他雙腿一夾,中間那玩意,十多年前就沒了。
所以,該去見父親么?
“去,當然要去!在秦地做卑賤的犬馬,可回到魏地,卻有機會做回人上人!”
張敖在案下緊捏雙拳,擺出笑臉:“愿為郎中令效勞,只不知,小人要替郎中令,向張耳傳什么話?”
“吾弟趙成在安邑為河東尉,手握河東兵權,你走河東,經軹關、河內去往魏地,見到張君,就告訴他……”
趙高摸著下巴,斟酌臺詞。
“秦郎中令趙高,及其弟,河東郡尉趙成,本諸趙之后,趙長安君之孽孫也。入秦兩代,竟淪為賤虜,世世卑賤,其母被刑僇,昆弟數人,皆生隱官。然高強力,通于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侍奉始皇帝、胡亥多年。”
“然趙高雖假意逢迎暴君,實為忍辱負重,效高漸離之事,只欲尋找機會,替趙國及諸侯報仇!”
“只可惜六國速亡,高不得已,僅保己身。”
趙高將自己的“故事”緩緩道來,聲音忽而義憤填膺,忽而變得低沉。
聽得張敖也張大了嘴巴,換了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趙高,是隱藏多年的六國間諜,只身潛伏,歲月深淵,孤獨躊躇,亂世沉浮。
卻始終,堅守著心中誓言呢!
趙深海的聲音,忽然變得激動高亢!
“然,忽聞項將軍張大楚國,高涕淚滿襟;又聞趙氏復立,高不知愁之何在;知張相中興魏國,高更是驚喜欲狂!”
他似是動了真情:“眼看諸侯形勢大好,真不枉我潛伏多年,終有所用。趙高這一年來所作所為,誅馮氏,殺公子高,誹王賁,皆是為了從內部,搞垮秦國,滅秦宗室!”
在連自己都騙了后,趙高朝東方肅然拱手:
“故趙高愿迎六國義師,經河東入關,誅滅暴秦,共抗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