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尚在,項籍亦尚在啊……”
……
同樣的誘敵之策,南邊的黑賊聰明,誘而不前,六國群盜就比較蠢,大勝后驕縱冒進,結果在敖倉栽了個大跟頭。
雖然沒取得太大戰果,但如此一來,已搖搖欲墜的南北局勢,又被王賁穩住了。
雖然只是一時。
就在這種情況下,咸陽宮的謁者身著繡衣,乘肥馬,翩翩而入宛城。
謁者笑容滿面,恭賀王賁兩戰皆勝,但王賁卻面無表情,只說自己身體抱恙,也不出迎下拜,咳嗽半響后,只問一句。
“敢問尊使,趙高,是否伏誅?”
謁者笑得有些難看了:“通武侯,陛下已重新徹查馮氏一案,趙高……趙高他已被陛下撤除郎中令一職。”
王賁皺起眉來:“這么說,未誅?”
“此事案情曲折,又有黑賊從中離間君臣,陛下是想,讓通武侯回咸陽后,再慢慢查清楚……”
“讓老夫回咸陽?”
王賁啞然失笑,三軍之所以還能頂住叛軍和六國群盜的進攻,皆是因為他坐鎮前線,若他回了咸陽,這數郡二十萬大軍誰來統轄?
這次召歸,滿含陰謀的味道啊。
王賁口中有些發苦,不知是剛咽下去的藥,還是品嘗到了徹底失望的滋味?
謁者有些慌,匆忙解釋:“此番召歸,不止是如何處置趙高,陛下需與太尉、丞相一同商議,還另有一件要事。”
他連忙將制詔奉上,只望王賁看了以后能轉怒為喜!
但王賁看了這詔令后,卻更加震怒。
“勘亂賊,復關東者王!?”
老將軍騰地站起身來,將詔令攢成一團,努力控制著心中的怒意,同時能感覺到胸腔劇烈疼痛,熱血在順著喉嚨往上涌!
“今上……”
王賁是從帶血絲的牙縫里,擠出那幾個字的。
“要背棄始皇帝遺志么!?”
……
“三代之時,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親親尊尊,雖萬人稱頌,然則,此私天下也!”
“秦則不同,以法為教,以吏為師,賞不私其親,宗室無功勞不得屬籍,公子王孫二世為庶民,黔首士伍以耕戰之功可列于朝堂,此公天下也!”
“今天下共苦戰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封建、郡縣之論,廷尉議是!”
“故朕不封子弟,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
背完以上一大長段后,甘棠對閉目靜臥的王賁道:“通武侯,這便是十多年前,陛下廢封建,設郡縣的詔令。”
“年輕真好啊。”
王賁露出了一絲苦笑:“老朽絞盡腦汁,也只記得個大概了。”
雖然,始皇帝還是將這天下變成了私天下,一個人的天下……
但這廢封建行郡縣的理念,卻是再明白不過的!
“沒錯,就是始皇帝之愿,故子弟尚不得為王,何況異姓?當年,始皇帝之所以猶豫不以扶蘇為嗣君,就是擔心扶蘇深受儒墨毒害,會拋棄法家之政,走殷周的老路。最后挑了胡亥來繼承帝位,也是看中他精通律令,當會謹遵父命,不肆意妄為。”
可如今始皇帝尸骨未寒,他的繼業者,卻將先帝的遺命,忘得一干二凈!
“若始皇帝知道胡亥所為,恐怕會后悔,當初立其為太子罷。”甘棠心中默默道。
王賁則道:“始皇帝說得沒錯,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如今天下方亂,陛下不修內政,卻指望靠再立一王來平息叛亂,簡直是飲鴆止渴!”
他有些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