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呂齮,也是要臉面的嘛!
更何況,他的正妻和長子,尚在咸陽為質,自己在這邊降了,她們怎么辦!
于是呂齮道:“我承認,通武侯不在了,軍中雖無能敢與黑夫野戰。”
“但退守關中,以險塞拒敵,此庸將亦可為也,秦社稷不當滅,黑夫沒那么容易入關,我就算隨大軍退回去,以我功勞爵位,也不失富貴安樂……”
陳恢卻哈哈大笑:“郡君以為照著將尉們的話做,再隨之入關,就能平安無事么?”
呂齮面色一僵:“此言何意?”
陳恢道:“郡君別忘了,司馬鞅等人就算撤回關中,他們手下兵仍在,仍是將尉,二世得依賴其守關,不會太過為難。”
“但郡君就不一樣了,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故曰守。郡君若失其土,棄其民,還是郡守么?對二世而言,恐再無用處。”
“且秦律有明文,將自千人以上,有戰而北,守而降,離地逃眾,命曰國賊。敢問郡君,為官這么多年,可曾聽說大秦,有棄土后還活下來的郡守么?”
過去的話,范雎的親信王稽,曾任河東守,邯鄲之戰后,前線大敗,一路潰退,將河東丟給了趙魏,結果打敗仗的王龁沒事,王稽卻以“棄土”的罪名被下獄,后來又被人告發曾與諸侯通,于是被斬,還連累了范雎……
若嫌年代太久遠的話,近些的例子也有。
陳恢不懷好意地說道:
“我聽說,泗水郡守、陳郡守,都因棄地逃歸,被視為國賊,殺了……”
呂齮搖頭:“我卻有不同,是通武侯病逝,導致大軍不得不放棄南陽,軍尚不能守,我一區區郡守,又能做什么?此戰之罪,非守之罪……”
“咸陽哪管你有罪無罪!”
陳恢卻打破了他的幻想:“馮氏有罪么?公子高有罪么?”
“馮劫據說是英勇戰死,馮去疾在南陽夙興夜寐,為通武侯調撥兵糧,還不是被二世皇帝網絡罪名,全族死難!”
“郡君,世道變了,律令早已無人遵循,忠懇長者活不到最后。”
“想想就知道,碩大一個南陽,連城數十,百萬之民,說棄就棄,事后總得有人來擔罪名。我唯恐到頭來,郡君做了那兩件事后,不但會遭南陽人世代唾罵,二世皇帝還將此次棄土歸咎于君,呂氏舉族誅滅啊!”
呂齮默然,咸陽宮的一頓掃操作,確實讓前線將士守尉不由得為自己擔心。
陳恢再接再厲:“就算胡亥忽然變得仁慈念舊,就算郡君安然無恙,也不過多活一年半載。”
“為何?”
陳恢道:“周之盛時,在宛地設申、呂等諸侯,兩國方強,為周之翰,故荊楚有所憚而不敢肆。周室東遷,申、呂亦削,楚既滅申呂,而儼然問鼎于中原。”
“這是四岳的舊事,郡君身為呂國之后,不會不知道。如今南陽將失,唇亡齒寒,武關亦不能久,等黑夫破關入了咸陽,事后清算,追究起燒南陽糧食之罪,郡君還是得死……”
呂齮都快哭了:“不管我如何選,都沒活路啊?”
一番剖析,陳恢明確告訴呂郡守:除了一條路外,都是必死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