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的位置,他哪里不坐,偏偏坐在她的正對面。
阮凝玉掌心全是一層薄薄的汗。
謝凌正襟危坐,恭默守靜,肩背筆直,長眸就這么看著她,連看她點茶都仿佛像是在考驗她的功課,令人深感壓力。
明明幾天前,他們在竹林下耳鬢廝磨,險些釀成大錯,而今兒,他們卻跟兩個沒事人一樣,各有各的心思。男人穿著國喪下的青黑色官袍,眉眼不見情欲,有如謫仙。
她攥緊桌下的裙擺,掌心潮濕,生怕他窺出自己的心虛。
但謝妙云絲毫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古怪的氣氛,而是坐在了她的旁邊,期待地等待著她。
點茶是前朝遺風,但宮廷依然盛行,阮凝玉也是做皇后時才將其學得爐火純青。
眼看著她行云流水的動作。
謝妙云道:“堂兄,看吧!我都說了,表妹這點茶的功夫,便是拿去勾欄瓦舍里開個茶社,也是不在話下的,堂兄,你今日可一口福了。”
阮凝玉沒太去留意她都說了些什么。
謝凌未置可否。
他的右手屈指放在桌上,看著表姑娘膚如溫瓷的纖細手指在那擺弄,轉眼間,不過是云層飄過屋角的光景,青瓷碗中已泛起雪沫似的茶乳。
阮凝玉在上面描了一個“福”字,意味著福與天齊。
看著這碗茶湯,謝妙云謙讓,將其推在了謝凌的面前。
“堂兄,你嘗嘗。”
謝凌端起,未說話,便抿了一口。
阮凝玉在做謝妙云的那碗茶湯。
謝凌卻放下青瓷碗。
“這手法,倒與我昔日在宮中結識的那位茶博士別無二致,他是專為陛下與太后點茶的。”
阮凝玉的心臟漏了一拍。
謝凌指尖輕叩著茶盞邊沿。
“不知,表妹從哪里學來的這手藝?”
流轉在民間的點茶技藝,跟宮廷里給貴人喝的是不一樣的,更復雜、也更講究。
謝凌的記性過目不忘,他看得出來,阮凝玉學的便是宮里貴族點茶的那套。
阮凝玉適才只顧著想事情了,有些動作是潛意識的,察覺不出來的,就像喝水走路一樣,她根本就忘了這一回事。
她慌亂片刻,便道:“表妹是從一本古籍上學來的。”
她故作驚訝,眼波點點,“竟與宮里頭的手法如出一轍?那還真叫表妹誤打誤撞,倒合了宮里的規矩?”
她輕輕揭了過去。
謝凌端著青瓷碗,也不知道信了沒。
適才同堂兄說到了生辰宴,話到嘴邊,謝妙云卻扭頭看向阮凝玉。
“說起來,表妹的生辰是何時?”
就連文菁菁先前生辰時,老太太還特意開了庫房賞她不少好東西。
可到阮表妹這里,她怎么不記得府里給表妹辦過生辰宴?
阮凝玉:“我的生辰是在夏天,已經過去了。”
她不過是表姑娘,謝府哪里會給她辦什么生辰宴?她頂多的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過,根本就美人在意。
謝妙云更加好奇了。
“那當時,是誰給你過的生辰?”
阮凝玉一時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
“是小侯爺。”
說完,她閉上了嘴,可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是小侯爺幫表妹過的,她這個豬腦袋,怎么就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