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瑤剛從老太太院里出來。她去時,正巧撞見文表小姐在老太太屋內,因謝凌南下江南一事鬧了一場,文表小姐竟哭著求老太太開恩,要給公子做妾室,同他一起去江南。
這事謝老太太自然沒有應下來。
如今瞧著公子這眉頭不展的模樣,書瑤忽然心神一動。
庭蘭居的奴仆里,唯有她資歷最老,跟了主子多年,故此她在謝凌面前是說得上幾句話的。
于是書瑤想了想,便上前大著膽子道。
“公子既對表姑娘有意,何不將她納為妾室,帶去江南?”
雖說表姑娘眼下只把公子當兄長看待,但若生米煮成熟飯,再隨公子去江南住個一年半載過恩愛夫妻的日子,日子一長,縱是塊頑石也該焐熱了,自然能養出感情來。
大公子乃謝府嫡長孫,金尊玉貴的,何況公子官運亨通,光耀門楣,納妾的這點權利,還是有的,雖說謝老太太怕是要念幾句體統規矩,但若公子鐵了心要納表姑娘,滿府里又有誰能攔得住?
正經的少奶奶過門前,公子納了妾室許是會影響點風評。
不過到底是小事,滿京的大家閨秀都巴巴兒等著給公子做正頭娘子,只要表姑娘的肚子別搶在少奶奶前頭鼓起來,便也無傷大雅。
書瑤不過是擔心謝凌到了江南會牽掛表姑娘,才順口提了個建議。
再者說了,公子就算明日背著人將表姑娘帶上馬車去了江南,待被人發現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人都帶過去了,謝老太太許是會氣惱幾天,可過了一陣后,便會心疼公子在江南勞碌憂神,有個知冷知熱的在身邊,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書瑤說完,便見大公子睜開了眼,盯著庭院中的一叢鳳尾竹,也不說話,淡然如謫仙,不染凡塵,書瑤忽然間沒了底。
書瑤只好退了出去。
正當謝凌這為了這事而煩心時,福財進來道,說是何洛梅的親外甥,也便是前陣子暫住在謝家不久的,謝易墨的表兄,安坤榮過來了。
到底是嬸母的親戚,謝凌還是讓安坤榮進來了。
安坤榮專程前來為他餞行,因安坤榮是揚州人,便與他說起江南風物,市井風情,又談到當地官場情形,某某官員如何貪墨弄權,某某又如何沽名釣譽,俱是些京中難得聽聞的內幕。
安坤榮說的,倒是讓謝凌提前對江南官場有了更深的了解。
眼見謝凌冰冷的臉色漸漸和緩起來,安坤榮心里暗喜,只覺得有了希望。
原來安坤榮的父親升了官,上頭的文書來得緊,舉家一夜之間便趕路搬到了京城,因來得匆忙,再過一陣便要過年了,便只買到了一小宅子,加上一大群家仆,住上一大家子難免擁擠得很。
加之何洛梅乃有誥命的官夫人,何洛芷便想到了自己這位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的親妹妹,加之謝氏家大業大,安坤榮這幾年一直仕途平平,妹妹的大伯謝誠居乃內閣要臣,又聽聞了謝凌大名,何洛芷便帶著兒子兒媳前來投靠妹妹家,也是巴結的意圖,想看看謝家有沒有什么門路,讓安坤榮往上升一升。
謝誠居先前便跟謝凌提了這件事,叫他不可拒絕,自己因喪偶,早年不知欠下何洛梅多少人情,讓他能幫則幫。
但謝凌此刻見了安坤榮碌碌庸庸的面相,實在不喜,雖是文人,卻只有文人思想迂腐、自視甚高的壞毛病。
謝凌沉吟片刻,便替他向自己的上峰寫了封名帖,讓安坤榮拿著它去拜見,他并不想為庸人開后門,行與不行,便全靠安坤榮自己的造化了。
安坤榮接過這封帖子,卻是大喜過望,拿著帖子千恩萬謝地便離開了。
眼見他走后,謝凌便咳嗽一聲。
書瑤抱來綠緞云雷紋披風,給他披了上去。
“公子身子不爽,何苦硬撐著見這等人物?隨便尋個由頭打發了便是。”
謝凌不語,若是拂了安坤榮,便是拂了何洛梅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