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歲夜,謝家庭燎很是隆重,達旦不寐。
就連剛下過雪的庭院,寒夜也照得暖意融融,后院里的丫鬟都在爆竹驅年。
阮凝玉被仆婦請著進去,便見幾個表姐們都坐在炭盆旁烤火,就連最不受待見的文菁菁都被大表姐請了過來。
平素里文菁菁和謝妙云坐沒一會,必是要吵嘴的,可今夜破天荒的,居然和平共處。
謝妙云今夜才不屑于跟文菁菁這只癩皮狗吵架,省得把來年的福氣都給吵走了。
謝妙云坐在炕床上,穿著紅襖紅裙,發髻上綁著紅綢帶,眉間點了一顆紅痣,手腕上戴了只金福壽鐲子,特別的喜慶。好像年底一到,她圓圓的臉蛋也長開了,初顯美人的珠圓玉潤。
屋里還掛了許多她們從未見過的夾紗燈,新奇又絢麗,底下絲絳垂著,落在地上的光影光耀奪目,金碧相輝。
謝妙云眼見她進來了,便眉開眼笑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炕桌上擺了攢盒、春盤,還有幽香飄逸的梅酒,以及幾張謝妙云她們沒寫完的薛濤箋,預備寫完要拿根紅綢帶綁在外面的梅樹上的。
阮凝玉拿起來一看,便見她們大多寫的是祈福來年平安之意,更有吟詩作賦的,而謝宜溫和文菁菁還給謝凌祈了福。
阮凝玉將薛濤箋放下,下意識地看向了大表姐。
謝宜溫沒看她,長長的身影坐在炭盆邊烤火,她雖穿的也是紅的,但顏色要更沉穩一些,凌云髻上佩戴珠翠,儼然是大姑娘的模樣了。
見到她過來,謝宜溫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便也慢慢舒展開。
阮凝玉與大表姐的關系微妙了許久,可守歲夜謝宜溫全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阮凝玉也微笑地選擇裝傻,和和睦睦的,如同回到了過去。
守歲夜是要饋歲的,即親友間互贈年禮。
她們幾個各自掏了年禮出來,就連最一毛不拔的文菁菁也為了掙面子,將幾件自己平日舍不得用的首飾給掏了出來。
每個人都對自己收到的年禮很是滿意。
文菁菁見謝宜溫給她的竟是支紅寶石鳳釵,而謝妙云阮凝玉給自己的東西也相當貴重,比自己送出的竟好上許多,便覺得自己是掙到了,便吐出了一口氣,嘴角暗勾,忙命碧桃妥帖保管。
謝妙云吃著芋頭,突然用肩膀輕輕撞了下文菁菁的肩膀,微撅著嘴唇。
“文菁菁,你去叫二堂姐過來。”
謝妙云總覺得,除夕夜幾個姑娘不湊齊的話實在不像話。
許久沒和謝易墨相處了,謝妙云心里很別扭,她是討厭謝易墨的,從小兩人便是死對頭,她自幼便看不慣謝易墨那清高的模樣,明明謝宜溫才是長姐,謝易墨卻什么都要壓謝宜溫一頭,害得謝宜溫被長輩數落沒有做姐姐的樣,于是謝妙云從小便跟謝易墨斗氣到了現在。
可適才在前院,看見謝易墨過來給祖母拜年,瞧著謝易墨那形容憔悴的情形,顴骨撐得高高的,謝妙云瞧了心里就不是滋味。
但如果讓她去關心謝易墨的話,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要是以前,見到這樣如被壓垮的謝易墨,謝妙云定是幸災樂禍的,對于謝易墨,她一開始確是在背地里嘲笑了一會,可很快她就覺得沒勁,也沒什么意義。
謝妙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好讓文菁菁去將謝易墨給請過來。
謝宜溫聽了,也覺得極有道理。
大過年的,幾人就應該聚在一起。
謝宜溫看向文菁菁:“文菁菁,你與堂妹關系平素最要好,你便去將她請來吧,她的年禮我還沒給她。”
誰知文菁菁聽了,卻是渾身抵抗,推三阻四地尋借口不去。
原本今夜對她有了些許好感的謝妙云,火氣便嗖嗖嗖地上來了,她又是個一點就炸的急性子,于是也不顧文菁菁的情面,直接揭穿了她:“文菁菁,你別太忘恩負義了,二堂姐平素怎么待你,你心里一清二楚,怎么到這個時候,你就這么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