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人在玉鐲的背面,還刻下了她的閨名“凝”。
這只獨一無二的玉鐲。
謝凌此刻一眼便認出了它。
酒盅里的酒液灑在了桌面上。
他險些去抓住柯心月的手上前質問。
喝過酒后,謝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酒杯邊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請問柯小姐手上這只玉鐲……倒是與家中姊妹早年遺失的一只極為相似,不知是在何處得的?”
謝凌越看一眼,越覺熟悉,每問一句,便覺喉間有血腥味翻涌。
謝凌不知自己是惱的還是傷心。
可偏生他在外人面前,需維持體面和冷靜。
柯心月見謝凌定定地看著自己,心生歡喜,可沒想到他只是問自己腕上的玉鐲,臉上的笑容險些有些維持不住,說不出來的失望。
柯心月抬起手腕,瞄見這玉鐲后,這是她新得的首飾,謝凌一問,她便想起來了它的來處。
柯心月怔了怔,眼見謝凌臉色冰冷且威嚴,心里有些犯怵。
“巧了,我這鐲子還是前幾日剛得的,老掌柜說是從京城里流出來的物件,當時令有兩個千金小姐爭著要,為得它還花了我不少銀子。”
柯心月倒不覺得這事這么巧,更不知道這只是由他繪制手稿,派人給阮凝玉定制的玉鐲,只是笑笑道:“說起來也屬緣分,說不定謝大人姊妹便是從京城同一家首飾鋪買來的。”
說完,她便將手放下,那白玉梅蝶鐲又再度掩在了她的袖子底下。
謝凌已垂下了眼。
而后,往下的筵席里,他一直在一言不發地喝著悶酒。
柯心月見他不再搭理自己,心中愈發失望,覺得掛不住面子,也覺得今夜不矜持,因此很快便借故離開了。
既然謝凌對她無意,她也做不出來死纏爛打的事情,丟家父的臉。
她天地廣闊,才貌雙全,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柯心月當晚雖傷了心,很快便又想通了,豁然開朗。
向鼎臣又跟柯觀昌說了朝上的新動向,“時下前線軍餉告急,陛下已降旨令各省攤派賦稅,更著意鼓勵地方士紳商賈捐輸助餉。”
“然誰能料到,素稱魚米之鄉的江南富庶之地,那些累世簪纓的世家大族,平日里廣置田產、聚斂財富時手段百出,此刻卻個個鐵公雞般一毛不拔。更有甚者暗中隱匿田畝、虛報人丁,致使朝廷稅賦逐年銳減。”
“如今賦稅重擔竟層層轉嫁至貧苦百姓肩頭,汪格非之流這般黑心牟利,難道就不怕天理昭彰、遭雷劈報應嗎?”
柯觀昌為官多年,之所以能到現在使全家富貴平安,全是因為他那左右逢源、處事圓滑的性子。
皇帝太后他兩邊都不想得罪,誰知道皇帝能不能斗得過太后她老人家?
江南這一塊地方本歷來便是太后老人家的地界,分量之重,足以牽動朝堂風云。
可向鼎臣如今這話,卻讓柯觀昌沉吟了起來。
他雖不是個清風兩袖的官,有時候也會撈點油水,但他歷來受憂國憂民的熏陶。
如今大明在和北昭打戰,軍士生死不定,就連寧安侯的獨子沈景鈺都上戰場了,若沈景鈺有個好歹,那么老侯爺便真的無后了。
連寧安侯府這樣的貴胄都忠君愛國。
這些世家,如今做得真是夠火了。
向鼎臣說了這么多,柯觀昌也不免被勾起了少年當官的那點初心。
向鼎臣發現始終是他們兩人在說,而謝凌卻沒有插進去,這可不像他。
于是他便向謝凌看了過去。
卻見向來克制的謝凌在獨自喝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