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凌咬牙切齒,唇肉也被自己咬出鐵銹味來。
“給我去拿筆墨紙硯來,我要即刻修封家書回去。”
壓抑了長達一月,本來以為日子漸去,便能盡早將她的身影在心中漸漸淡忘。可沒想到,即便他與她隔著上萬里,她還能在南京給他這么大的一個致命沖擊。
他來到江南之后,從來沒有這么的渴望跟她見面過。
阮、凝、玉。
謝凌簡直恨不得將幾個字嵌進骨血里。
眼見謝凌暴跳如雷,與平日里克制端方的名門公子大徑相庭,慶義心里大吃一驚,于是連忙去書房將筆墨紙硯端來,還命人抬來了一方書案。
謝凌壓著想掐“死”她的心,提起筆來,在書上奮筆疾書,他恨不得現在馬上便飛奔京城。他從來沒有這么地想要見她。
他現在就想見到她,馬上,立刻,恨不得她此時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至于她家書上說的“表妹新歲之愿,唯盼兄長早覓良緣,今歲便能成家立業,使嫂侍兄左右,令兄無后顧之憂也”……想都別想,他此生不會娶了她以外的其他女人。
他今后的枕邊人若不是她,那他寧愿此生不娶,他寧愿這樣膈應她。
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個情緒內斂的人,竟會被阮凝玉逼瘋成這樣。
謝凌冷風侵入后背,深吸一口氣。
夜里的倒春寒,遠遠沒有她給自己的傷還要來得冷。就像被刻進了命里,往后每一個春天,都會帶著這蝕骨的冷,一遍遍返潮。
謝凌帶著無法平復的情緒,命慶義給他研墨,可在紙上書寫了沒幾個字,他卻戛然停下。
屋里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窗外淅瀝的雨聲。
慶義卻不敢過問。
謝凌好不容易拉回一絲理智,他如山的身形塌了下去,身影又重新陷入黑夜里。
謝凌的心思想得很深。
若他此刻修了封家書回去,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她的膽子那么小,心眼又那么多。
謝凌的眸子越來越沉。
他何嘗不想現在就馬上回京,找她好好清算清算這筆賬,可是,他在南京現在不過是小試鋒芒,清算土地時時刻刻需要著他,他又如何能抽開身現在就回去?
謝凌現在又惱又悔,悔恨他乘車離京前沒有早點發現她那些自作聰明的心思。
如果他早點發現的話……
謝凌站著一動不動,被心口的悔意燒得發疼。
她是知道怎么能讓他變崩潰的。
眼見男人將宣紙揉成團,丟進旁邊的炭盆里燒了。
眼看著謝凌一張臉黑黑的,慶義小心翼翼地問:“主子,小的還繼續研墨嗎?”
“不必了。”
謝凌扶額,硬邦邦地丟下這一句話,轉身便走出了庭院。
慶義不敢追上去。
只知道,男人一夜未眠,翌日卻依然精神十足,沉著臉前往衙署辦公,臉上也不見疲憊之色。
謝凌初二這日早晨醒來的時候,便見蒼山給他端來了廚房做的一碗長壽面。
謝凌這才恍惚地記得,今日原來是自己生辰。
蒼山:“知道主子每年生辰都不想大辦,今年格外特別,是在異鄉過的,但總歸要討個好意頭,于是小的便讓廚房做了碗長壽面。”
謝凌望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長壽面,本來他對這些節日并無感覺,就連他前面一個人過春節過元宵節,他都沒什么太大的感覺。
可如今在他的生辰上,阮凝玉卻如此傷他。
謝凌要說心里沒點兒悲傷的氣氛,未免太過假。
為何,偏偏是在他的生辰上知道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