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凌眉目低得更低,“謝大人體恤。”
他已決定隨身帶著公文,絕不耽擱一日。
向鼎臣嗯了一聲,便揮手,讓他回去早些整理行裝。
……
話說回去,二月三月的京城,卻是發生了不少事。
花朝宴當日,百花盛開,貴女們泛舟曲江。階前的桃樹下已是落英繽紛,芍藥圃里深紅、絳紫、藕荷色的花朵擠擠挨挨,薔薇攀著竹架瘋長,玉蘭花開得最清雅。
許多貴女手上都執著花枝,到處是鈴鐺笑語,花葉之下皆是一張張嬌嫩美麗的臉蛋。
眼見二表姐和對面的李鶴川陸續離座,而何洛梅還在位置上和尚書夫人談論著衣服和首飾,文菁菁的一顆心便七上八下的,亂得慌。
文菁菁坐了一刻鐘,覺得快透不過氣,索性便起來帶著碧桃去園林里走走。
花朝節的風里都裹著蜜香。
可文菁菁想起那些貴太太在得知她低人一等的身世后,眸中皆露出了惋惜。
念及此,文菁菁的眼眶都紅了。
她何嘗不知道她們眼里在想什么?
無非是在可惜,可惜她沒有謝易墨、謝宜溫那樣的好家世撐腰。不然的話,憑著她如今的模樣與才情,哪里還需要苦等?怕是早就有人踏破門檻,將她風風光光地娶進門了!
碧桃見湖邊那棵梨樹上的梨花開得正盛,雪似的花瓣堆了滿枝,于是便過去折了一支來給她。
誰知文菁菁卻用力拍掉,踩在腳底下。緊接著,她像是還不解氣,竟抬腳狠狠碾了碾,將那點素白碾得七零八落,“誰讓你折這東西來的?”
“你看這花,開得再熱鬧又如何?風一吹就落,一點根基也無,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好你個蠢奴才,這不就是在咒我么?!”
碧桃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驚得后退半步,瞅著地上被踩爛的梨花,再看看自家小姐泛紅的眼眶和緊抿的唇,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小姐是瞧見這無依無靠的梨花,想起了自己那上不得臺面的身世。
文菁菁氣得紅了眼,用帕子點了點眼角的淚,便賭氣扭頭就往前走。
誰知風一吹,竟將她手中的雪青繡蘭蝶手帕給吹到了前方一棵梅樹下。
瞧見前方依稀有個人影,文菁菁趕緊整理了下表情,不讓眼里濕潤。
誰知一修長手指幫她拾起了手帕,遞給了她。
“這是姑娘的吧?”
文菁菁抬頭,便見眼前的男子著鴉青緞面圓領袍,腰佩美玉,生得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一看便是出身高門大族。
文菁菁微怔,心臟跳得很快,但她的心思令她馬上忘卻了先前的委屈氣憤,而是故作小女子嬌態,怯生生的,又不失柔美地從他手中接過了這方手絹。
男人也這才留意到她這張天生麗質的臉,在滿園春色的襯托下,他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就當男人要問她是哪家的姑娘時。
文菁菁卻極有心思地垂下眼簾,長睫如蝶翼輕顫,她沒說一句話,便帶著碧桃離開了,給了男人許多可以幻想的留白。
這場艷遇,足夠令男人印象深刻。
文菁菁走遠了,還能聽到碧桃扭頭看回去,對她小聲道:“那人看了小姐的背影好幾眼……”
文菁菁心臟噗通亂跳地回到了宴席上。
待她回到謝府的翌日,便聽到敬遠侯夫人登門拜訪何洛梅的事。
文菁菁不動聲色,暗中往泌芳堂丫鬟手里塞了塊碎銀,囑她留意動靜,隨時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