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神谷的青銅碎屑仍在飄落。
灰袍人掌心已托著三根纏繞命紋的骨香。
牧二倚著半截斷柱喘息,無相骰子的裂痕里滲出金血:
“不是說三場?”
灰袍人的哭笑面具泛起波紋,十二盞青銅燈在二人腳下拼成星圖:
“血刃盟連夜撤走墮神谷所有七品,你說——這算不算不戰而勝?”
“你手中就是問道香?”
牧二問道。
灰袍人笑道:
“三根香,分別不同,一為問心,二為問道,三為問神通。”
牧二的明陽血脈正在發力。
血肉在快速的恢復。
就這么一會兒。
他已經可以做起來。
“從哪里開始?”
灰袍人屈指輕彈,第一根“問心香”突然插在牧二面前。
“三根香對應三劫,昭元可要接穩了。”
說著。
問心香點燃。
煙霧繚繞。
牧二心神顫動。
“這是……”
一時間,牧二覺得自己的意識在瘋狂的抽動。
居然直接融入了煙霧中。
然后遁入香的世界。
整座桃花源突然震顫,十三道裹挾著不同道韻的身影破空而至。
賣人肉包子的攤主褪去偽裝,竟是背負九環鬼頭刀的七品巔峰;
青樓老鴇撕開人皮,露出半張布滿鱗片的龍臉。
他們望著問心香燃起的青煙,眼神熾熱如見天道。
“問心劫起——”
灰袍人聲震寰宇。
牧二突然感覺意識被抽離。
再睜眼時正跪在龜裂的田埂上。
粗麻衣襟沾著泥點,掌心老繭摩挲著半截麥穗。
遠處傳來里正的銅鑼聲:
“徭役抽丁!十五以上男丁村口集合!”
“阿元快跑!”
跛腳老漢突然撲來,將牧二推進草垛,“縣老爺要拿你頂替王員外家的名額!”
追兵的馬蹄聲已到百丈外。
記憶紛至沓來。
牧二就是阿元,姓做牧。
牧二本能地摸向腰間——那里本該掛著虛淵銅錢,此刻卻只有條草繩。
草垛縫隙透進血色夕陽,牧二望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跑?”
“只能跑?”
草垛轟然炸開的剎那,阿元被衙役拖上囚車。
王員外家的胖管家捏著鼻子扔來半塊餿餅:
“吃吧,替我家少爺戍邊是你的福分。”
囚車顛簸三月抵達北疆時,阿元后頸已結滿虱痂。
校場點兵的銅鑼震得耳膜生疼,伍長將豁口鐵刀拍在他掌心:
“狼崽子們聽著!砍下蠻子腦袋能換五十錢,攢夠十個就能回家!”
阿元低頭盯著刀刃倒映的稚嫩面孔——這張臉牧二很難說。
明明是自己的臉,但為什么只有一種熟悉感
牧二很喜歡自己的臉,透著莊稼漢特有的木訥。
方便隱藏。
首戰來得猝不及防。
蠻族騎兵踏碎晨霧時,阿元正蹲在壕溝里搓著凍瘡。
當染血的馬蹄掠過頭頂,他本能地揮刀上挑,滾燙的鮮血突然澆了滿臉。
那個蠻兵跌落時仍在獰笑,斷頸噴出的血柱染紅了凍土。
“第一個。”
伍長踢開蠻兵尸體,掰開其手掌取走銅戒。
阿元盯著自己顫抖的右手,指縫里黏著的腦漿正往下滴落。
“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