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拉著滿穗快步穿過徐州城狹窄的巷道,身后官兵的呼喝聲漸漸遠去。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卻仍緊緊攥著滿穗纖細的手腕。
“良爺,你弄疼我了。“滿穗輕聲抗議,卻沒有掙脫的意思。
良這才驚覺自己用力過猛,連忙松開手。
“抱歉。“良低聲道,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徐州。李定國那廝記性極好,若再遇上……“
良說不下去了,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關于李定國的記憶。
當年在闖王麾下時,他曾與李定國短暫交手,雖然略勝一籌,但對方那種不死不休的狠勁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場戰斗后,李定國曾咬牙切齒地說:“下次見面,我必取你首級!“
滿穗輕輕點頭回應。
當良和滿穗趕到碼頭時,卻發現所有船只都被官兵封鎖,船夫們戰戰兢兢地站在岸邊,無人敢動。
碼頭上擠滿了焦急的百姓,有人哭喊著求官兵放行,卻被粗暴地推開。
“所有船只禁止離港!違者以通敵論處!“一個滿臉橫肉的把總揮舞著腰刀,粗聲粗氣地吆喝著。他身后站著兩排持矛的兵卒,矛尖在陰沉的天色下泛著冷光。
良和滿穗擠在人群中,看著眼前的情景,心沉了下去。
良瞇起眼睛,注意到碼頭上的官兵數量很多,而且個個神色緊張。幾個商人模樣的男子正在與把總交涉,塞了銀子卻被粗暴地推開。
滿穗扯了扯良的衣袖,小聲道:“良爺,看來李定國真的在搜捕什么人。而且肯定是個大人物,否則不會連賄賂都不管用。“
良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想著能讓李定國這個反賊大將親自冒險來到大明的勢力范圍抓捕的人恐怕不簡單啊……
想到這里良嘆了一口氣,如今他已經不想再關注這些東西了,他只想帶著滿穗平安到達揚州,找到紅兒她們,過幾天安穩日子。
可這該死的世道,連這點微小的愿望都不肯成全。
“走,回城里再說。“良壓低斗笠,拉著滿穗轉身離開。他感覺到背后有道銳利的目光掃過,讓他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徐州城的街道比往日更加擁擠,逃難的流民、做生意的商販、巡邏的官兵,全都擠在狹窄的街巷中。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人群的汗臭,偶爾飄過一縷炊餅的香氣,立刻引來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
兩人盡量低著頭,貼著墻根走,避開官兵的視線。
良的神經高度緊繃,眼角的余光時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尤其是那些穿著明顯有別于普通衛所兵、甲胄更精良的“精銳”,他懷疑那就是李定國帶來的人。
轉過一個堆滿雜物的街角,良正想著下一步該如何避開盤查出城,冷不防與一個從側面巷子里匆匆閃出的身影撞了個滿懷。
那人踉蹌后退,良下意識伸手去扶,觸到一截細膩沒有老繭的手。
“大膽……“對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但聲音剛出口便戛然而止,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神中閃過一絲懊惱和警惕。
良猛然抬頭,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這是個約莫三十出頭的中年人,穿著普通的褐色直裰,面容刻滿風霜,眉宇間卻凝著化不開的威嚴,此刻正警惕地打量著良。
那中年男人警惕地掃了良和滿穗一眼,特別是看到良斗笠下露出的半張帶著風霜和隱約戾氣的臉時,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但有迅速調整表情,聲音低沉的說道:“抱歉,在下行路匆忙,沖撞了二位。“
良心頭一凜,本能地將滿穗護在身后。這人雖未著華服,但舉手投足間盡是上位者的威嚴,哪怕刻意掩飾,骨子里的傲慢卻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