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走了。
婁圭也并沒有強留諸葛亮,周不疑不禁相問:“這孔明先生如此狂妄,婁公何不強留或殺之?”
婁圭搖搖頭:“曹公囑咐我定要寬仁待士,以彰恩德。我若強留亦或者殺之。以后荊襄之士,又有誰人敢來相投奔丞相?”
周不疑感慨道:“劉子初說的不錯,丞相殺伐決斷,又寬仁待士,乃賢明仁主,這諸葛孔明他怎么就不明白?”
婁圭一手撫著須髯,一手輕拍周不疑的肩膀,凝重道:“文直啊,你可知道,在孔明布白子陣之時,我就有一種感覺。”
“什么感覺?”
“你,我,還有他自己,都好像他陣中的某顆白子一般,他好像既為你我而來,又好像非為你我而來,這棋局也遠非這方寸之間。”
“我倒覺得婁公未免高看于他。”
“高看也好,低看也罷,此人心志既不在此,也不得強留。還是想想如何將你舉薦給曹公吧。”
周不疑感激的一抱拳:“多謝婁公賞識!”
……
另一邊,諸葛亮離開了婁圭府邸,他憂郁而清澈的眸子閃爍出一絲光華。
這一手棋布完,也該走了。
他把生或死的選擇題給了婁圭,卻把答案給了周不疑和所有的荊襄士子。
這幾個月來,諸葛亮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做夢。
他夢到了三顧茅廬,夢到了白帝托孤,夢到了七擒孟獲,夢到了六出祁山。
他夢到過上方谷的那場大雨,也夢到過五丈原的那陣秋風。
他夢到過劉備臨終前那渾濁的眼淚,也夢到過北伐臨行前小皇帝那不舍的呼喚。
在夢中,有希望,有失望,有渴望,也有絕望。
每次夢醒,都恍如隔世。
現在的諸葛亮,不過二十六歲,眼神中卻飽經這年紀不該有滄桑,他放棄了所有的鋒芒和銳利,心中只記掛著那夢中白帝托孤的那份信任……
“主公,亮……身負托孤之任,卻未能復興漢室,還于舊都,實愧對主公也……這一次,亮必全力以赴,寧肝腦涂地,必助主公成就興漢之志……”
……
當夜,婁圭安頓好了周不疑,躺在床上,卻久久不能入眠。
他回想諸葛亮的話,又回想諸葛亮這個人。
他感覺諸葛亮像一潭清水,清澈無比,卻又深不見底。
他站外潭沿,注目凝視,一切似乎盡收眼底,卻看不透其中萬一。
他說讓我去投劉備。
像玩笑話,卻又不像玩笑話。
婁圭想把這件事說與曹操,卻又擔心一但說與曹操,又斷了自己的后路。
自從事曹之后,曹操許他將軍之職,待他甚優,許他萬貫家財,卻從未許他兵權。
顯然是對他多有不信。
他感受得到曹操對他的不信任,但他不想讓別人也這么認為。
曹操布衣之友的這個身份,讓他在天下士族間如魚得水。
那劉備呢?
勢力太小,身份太輕!
不值得投奔。
但而回當時,當他說劉備必死時,諸葛亮淡然的眼神中似乎浮現出一絲嘲弄。
什么意思?
難道他竟天真的以為劉備還能勝曹仁不成?
……
三日后,戰報到了,劉備勝了!
不僅勝了,還是大勝!
曹仁三萬大軍損失殆盡,呂曠呂翔陣亡,就連曹仁自己都讓劉備給俘虜了。
只剩李典帶數十騎兵狼狽逃回許都。
朝堂上下,皆盡震驚。
婁圭也驚得目瞪口呆。
他沒想小小的劉備,竟給丞相造成了如此大的麻煩。
回頭再思索諸葛亮眼神間那不經意閃過的嘲弄。
他有種感覺,這一切好像都在諸葛亮的預料之中。
可沒道理啊!
他哪有那么神?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還是被臥龍的名頭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