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沒人能理解劉備的心情有多么的復雜。
包括眼前的阿斗。
縱然阿斗曾言,前世吳巨有自立之心,鬼迷心竅之下,逐賴恭而歸。
但至今日此時,吳巨卻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作為曾經的好友。
他不希望吳巨死,更不希望吳巨死在龐統的手里。
而同時,他亦擔心龐統與吳巨鬧掰,設計不成,反被吳巨所殺。
這個結果,他更接受不了。
“阿斗,你說,為父該如何?”
阿斗小臉又紅了。
往昔一世,諸事皆問于相父,相父在時,未嘗自主定奪。
眾人眼中,阿斗不過無能之乖兒。
而今生今世,曾仰望崇拜的父親,竟向他求計?
阿斗心中尤為感動。
他有心讓父親去問相父,然此節從頭到尾,都是相父與龐士元共謀。
相父自是對士元先生深信不疑。
按相父的意思,父親靜候佳音即可。
說多了,會否讓相父心生嫌隙,反倒不美。
然而,倘若設計不成,節外生枝,又恐壞了相父和士元先生的計劃。
時之阿斗,歷經獨掌國柄,目睹國破家亡,又逢朝代興替,心智之成熟,豈復當年初登大寶之時可比。
他靜下心來沉思片刻,他想到了一個相對保守的主意。
“父親,除你之外,可有與吳巨交往甚密之人?”
劉備還真想到一個人:“為父與吳巨相交之際,簡憲和常做陪同,亦頻與吳巨往來,算是老熟友。”
阿斗沉思著點點頭:“父親,時移世易,所處之境不同,所歷之事各異,諸事之變,亦非往昔可比。”
“此話怎講?”
“前世此時,父親被曹操相逐,逃新野,走樊城,敗當陽、退夏口,可謂狼狽至極。而今生此時,父親三勝曹操,威震四海,將襄陽、江陵兩座重鎮收入囊中。
于吳巨而言,所受威懾較諸往昔遠甚。值此情形,彼未必不生與前世迥異之念。”
“吾兒所言既是!”
劉備撫髯頷首,沉思道:“昔日,甘寧文聘二將,一則歸于東吳,一則事奉曹操。今時,二人不皆效命于為父帳下乎?”
劉備的言外之意:
縱吳巨前世確有自立之意,然今生遭逢殊境,或另謀他途。
以劉備陣營現今之勢,加上其與吳巨往昔交情,亦未可斷言吳巨不能做出與前世相異之抉擇。
想到這,劉備明白了阿斗的想法:“可是要讓簡憲和去一趟?”
“正是!”
“讓他說降吳巨?”
阿斗搖了搖頭:
“不是直接說降。當囑咐憲和叔父,倘若能先見龐士元,便將欲說降吳巨之事說與他,請士元先生定奪。倘若士元先生同意,便可讓憲和叔父放心去說降吳巨。倘若士元先生不同意,那就令憲和叔父守口如瓶,亦不致壞了士元先生原本之策。”
“嗯……”
劉備頷首道:“此言有理!倘若憲和先到吳巨之處,又當如何?”
后行而先至,這種情況概率很低,但行路偏差,時偶繞遠,也不是不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