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龐統的無心之言么?
好像是的。
因為龐統察覺自己失言,馬上開始解釋:“荊軍粗暴兇悍,未有如此雅致之軍。今得見,實令龐統眼界大開,方覺往昔見識淺陋。此軍甚佳,甚佳也!”
對于一支部隊來說,你說他粗暴兇悍,絕對是褒義詞。
但你說他雅致,那和指著他鼻子罵他娘們沒啥兩樣。
本來是想聽你夸的,結果卻是一頓陰陽怪氣的貶損。
也不是陰陽怪氣。
看龐統的表情,就好像事情本就如此。
縱士燮性行溫厚,面色亦有不悅之色。
陪同眾交州官員,不少面有慍色。
然而有士燮在,他們卻不敢多半句言。
士燮緩了緩氣息,陪笑道:“誠如君言,老朽交州軍實不如荊州軍也。劉皇叔能三挫曹操,其勢何其雄盛。吾交州軍久疏戰陣,戰力衰微,實難望其項背。”
按說,這場博弈士燮已然示弱。
依情理而言,到這時候,你多少應該夸一夸,別把話聊得太僵。
但龐統偏不。
他又淺酌了一口酒,安慰道:“有荊州軍雄踞于北,必保交州無虞。士公無需厲兵秣馬,亦可高枕而臥!”
若真如此,士燮敢高枕而臥么?
人家兵力如此強悍,舉手投足間,便可讓你覆滅。
但對龐統的話,士燮亦持懷疑態度。
他倒是想見一見,荊州軍是否真如此強悍?
想到這,士燮一拱手:
“如此言來,荊州軍之雄強,冠絕天下,難逢其匹。老朽竟未嘗得見,誠為生平一大憾事。今既已至交州之域,不知可否煩請恩允,讓老朽一睹皇叔麾下荊州軍之凜凜風采?”
龐統擺擺手:“龍編乃富庶繁華之地,百姓熙熙然享太平之樂。荊州軍雖軍容齊整,秋毫無犯。然士卒精壯剽悍,殺意騰騰,若引之入城,恐驚嚇百姓。此不妥也。”
士燮饒有意味的看了軍陣一眼,又笑了笑:“無妨,可遣四十八精壯之士至此,與吾麾下軍卒一較雌雄。且讓爾等見識何為真正之虎賁銳旅,莫要整日怠于操練,卻猶自妄自尊大,以為罕有匹敵。”
士燮表面意在用荊州軍鞭策交州軍。
但誰都聽得出來,亦是想領教一下荊州軍的真正實力。
龐統頗感詫異,問道:“士公之意,莫非是前往城外駐軍之所,遴選四十八名軍卒入城,與眼前此軍陣相互比試?”
“然也!”
“刀槍無眼,若傷人性命如何?”
這時,士燮身旁一將軍朗聲言道:
“以演練之軍械相搏,諸般兵器皆去其鋒刃,遍涂白灰。若四肢著白灰,視作受傷,不可再用傷臂傷腿;軀干或頭顱若染白灰,則當視為戰死。當趴伏于地,不可再戰。”
顯然,人家平時也多有演練。
龐統看上去有些為難:“這……無此必要吧!”
“怎么?”
士燮見龐統示弱,撫髯笑了笑:“莫非荊州軍不便與老朽這軍陣演練一番?”
他說“不便”而沒說“不敢”,已經是給足了龐統面子。
可龐統似乎不領情。
“非也非也!”
龐統又喝了一口酒,擺擺手:“若戰此陣軍卒,無需大費周章于城外遴選。便是我這十八個親隨僮仆,便可與之一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