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本為磊落之士,此前面對孫紹詳實的陳述,又見太史慈眼中絕望的淚痕,只覺喉間似塞了團浸水的棉絮,半字辯白也吐不出。
魯肅心知,此事大概率與主公有關。
念及主公竟存加害兄長骨血之意,其心何啻寒灰冷燼,徒增黍離之悲。
然而,他又不得不站在孫權和江東整體的利益考慮。
畢竟,尚存那么一絲可能。
主公真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個呂凱自作主張。
今事至此,太史慈帶孫紹脫離江東,于長沙安住。
久而久之,江東為主公所忌之士恐奔逃長沙,偌大個江東即將面臨一分為二的局面。
想想當初為主公制定榻上策,以玉玨擊節而歌“鴻鵠將舉,當凌青云”,自己意氣風發,心幸逢得明主。
今卻淪落這般境地,魯肅悲從中來。
他深邃的目光在太史慈與孫紹面上逡巡,良久,他長嘆了一口氣,緩緩抬眼。
“太史將軍……”
魯肅喉結微動,動情而言:
“我等身為江東之臣,自當當盡人臣之忠……某雖愚鈍,卻知江東根基在人和二字。主公身為江東之主,為保江東之安,很多事身不由己,亦為人所誤解。公可于公子于長沙安住,日久必知主公誠摯之心!”
說完又深深一拜。
魯肅已下定決心,待歸至江東,既勸說吳侯殺掉呂凱,以安太史慈之心。
太史慈閉著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公自可安心。某雖與江東有怨,然畢竟是伯符之基業,何忍毀之?某只為救公子身安,今事已定,無須子敬公操心。今曹操勢大,子敬自可告知吳侯,當繼續促進孫劉聯盟,亦防府堂毀盟之奸賊,方為正道。”
說著,輕撣了兩下袍袖的灰塵。
事實上,話說至此,太史慈已經算是給魯肅一個臺階了。
然而,魯肅卻還想給孫權解釋,他對劉備躬身一禮:“今我次來,便是為促盟而來。只是國太新喪未逾月,肅來得倉促,未帶相關文書……”
“等等!”
太史慈又不客氣的打斷了魯肅的話。
“太史將軍有何計較?”
太史慈緩緩的睜開了眼:“國太新喪?”
魯肅觀其面色,似有不屑,仿佛剛剛聽到此消息一般。
不對啊,他應該早就聽說了啊!
“太史將軍難道不知此事?”
“哪個國太?”
“我主庶母,吳國太。”魯肅懷著無比悲傷的語氣回道。
盡管屏風后的吳國太早知此事,但從魯肅的口中聽到,她還是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哼,如何得知國太薨逝?”
魯肅一怔。
在他看來,太史慈亦忠孝之士,知國太薨逝,必心生哀戚。
他怎么不信?
魯肅也想不透其中道理,只好直言:
“乃江北傳信。”
“區區傳言,就敢妄信?”
“此傳言與軍中細作所報并無二差,不敢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