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策馬歸營,待晚膳畢,見未至約戰之時。
便卸甲稍憩,緩神凝氣,以備再戰。
閻圃近身問道。
“趙將軍,我覺得此事恐有蹊蹺。”
趙云睜開了眼:“有何蹊蹺?”
閻圃沉思道:“馬超似欲為難,卻又不似為難,你二人大戰之時,相距甚近,有無問及求姻之事。別是其中生出什么誤會?”
趙云覺得很有道理:“確有問話。”
“請趙將軍一一說來。”
趙云點點頭:“他先問及,非讓我說明來意不可。可他明明知道我來所為何事!”
閻圃撫髯思索:“馬超心知‘喜事’乃聯姻之事,就是要將軍在此詳解?”
趙云看向閻圃,面顯無奈之色:“對,馬超確實心知如此,卻非要在此言明。
然女家求親,何以方便言明?我便說,我之來意你以心知,可入城詳談,又何必在此為難?”
“馬超如何應之?”
“他亦不解,本為喜事,何至于此。”
“竟是如此?”
閻圃思索了好一會,想到了一種可能:“或是馬超不知求嫁之人,故而心中不悅,有心拒絕。非讓我們說明女家是何人?以做定奪。”
“有這般可能……”
趙云想了想,又說道:“然亦有可能,其妻妾俱亡,本無再娶之意。我等欲強配女于他,故惹不快!”
“直言天師之女亦不可?”
趙云思索一會,覺得有些道理。
然而,趙云此與馬超相戰,恰似棋逢對手,戰得酣暢淋漓。
惺惺相惜之余,他亦欲借此戰與馬超分個勝負高低。
遂言道:“此事宜關緊要,激戰之際正顯英雄之志,若此時提及兒女姻親,反似辱沒志氣。不若待某勝了馬超,再入城坐而論之。閻天師但放寬心,待某將馬超擊敗,自當入城細談。”
閻圃謹慎道:“萬一將軍不勝,又當如何?”
趙云哼哼一笑:“為助天師圣女得遇良配,云必全力以赴,安能不勝?”
閻圃亦看得出來,趙云馬超雖交戰激烈,但并無奪命之招。
若見趙云得勝,反倒使一切看似復雜的問題簡單起來。
遂一抱拳:“閻某預祝將軍此戰得勝!”
第二戰起于酉末時分,殘陽如血浸染紅沙,馬超換了戰馬,橫槍立馬于陣前,卻脫了戰盔戰甲,一襲白袍,手執長槍英姿颯爽。
趙云也換了備用之馬。
見馬超如此,也脫了戰甲。
亦穿著一身白袍。
長槍立于胸前,槍尖冷似冰棱,在暮色中泛著冷冽微光。
“子龍將軍可曾休整停當?”
“早已恭候多時!”
“善!且看某與將軍再決雌雄!”
說罷,驅馬挺槍沖殺過來,趙云亦應將殺去。
二騎相交時,夕陽恰落于地平線上,兩道身影如游龍戲鳳,槍尖相擊迸發的火星竟與天邊流霞相映。
兩邊軍卒歡呼雀躍。
為此生能見如此大戰而感到興奮和驕傲。
戰至戌初,暮色四合,城關之上忽燃起數十盞牛油燈籠,暖黃光暈中但見槍纓翻飛、馬蹄踏踏,兩條銀龍在光與影的間隙里騰挪閃轉。
二人兵器相交時爆發出金鐵交鳴之音,驚得夜棲鴉雀振翅遠遁。
戰至亥初,月上中天,沙場上燈籠影被拉得老長,兩匹馬俱是汗濕鞍韉,兩個身影卻愈戰愈勇。
如此戰至子時,燈籠燭芯爆了三回,換過兩輪燈油,二人仍難分軒輊。
馬超槍風漸沉,專走剛猛一路,槍桿砸在趙云馬超槍身時帶起震耳欲聾的悶響;
趙云則以巧破力,槍尖如蝶翼振翅,專刺對方防守薄弱處。
三百回合過罷,兩騎皆氣喘如牛,卻誰也不肯稍退半步,唯見兵器相交處火星四濺,在墨色夜空里織成一張光網,映得二人面色泛紅,汗透衣衫。
人尚能戰,馬卻已疲。
只得再度換馬。
再歸至本營,馬超氣喘吁吁,相比上次,顯然體力消耗大了許多。
“趙……趙云不愧為當世名將,曾聞其……其單騎炸曹營,我嘗不信,今見如此,當無半分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