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母子間已生深仇,但面對政事與朝堂時,他還是表現出一個合格政治家的手腕和決斷。
他雖囚禁親弟曹植,但對同是弟弟的曹沖和其他兄弟卻無比親善。
他雖鞭笞曹洪之子,殺夏侯尚之妾,但對同是宗族的曹真、曹休卻倚為心腹,委以重兵之任;
他雖鄙視父親養子何晏,但對同是父親養子的秦朗卻恩寵有加,常令伴隨左右。
曹丕心里知道,自己欲成大業,必有親黨相隨。
對威脅者的狠絕與對可用者的優容,從來都是帝王必須練就的雙面之術。
而對夏侯惇,曹丕始終保持一個謙卑恭謹的態度。
“叔父,今朝堂波譎云詭,多少奸宄欲假四弟之名,傾覆先父基業。四弟純善,不免為人所利用。侄兒甘受‘濫殺’之譏,力清朝堂贓佞,波及親族同袍,心痛難當;
叔父但請坐鎮中軍,以固宗室根本。若需甲兵糧秣,侄兒必傾府庫以資,不敢有絲毫遲滯。”
夏侯惇本亦對曹丕朝堂所行多有不滿,但見其態度如此懇切,亦思或許曹丕所面臨的壓力與深藏的苦衷不是他能夠想象。
做法自然也有其不得已之由。
當下,國祚為重,私怨為輕,還是要支持于他,方能保住大魏基業。
而曹丕自非光知沉湎后宮之輩。
縱有每日兩辰的后宮閑居,縱泄私欲,發泄苦悶。
其余光陰,他幾乎盡皆投入政務鉆研與天下大局的籌謀之中。
故而,曹丕給出的政令與決策,往往都是非常精準而正確的。
這也使得他所用之人,對其理政之智與決斷之明非常的佩服。
內廷書房之中,六位頂尖謀士皆列坐于斯。
“妙才叔父與文和先生已往長安鎮守,當無大礙。周瑜正攻合淝,卻不知我與吳主終成友盟。其中關鍵,關羽既自宛城撤兵,絕跡于漢水,其下一步動向究竟何在?”
曹丕目光掃過眾人,沉聲問道。
眾人皆言,或沿江北上襲我腹心,退避江夏轉道江陵。
曹丕淡笑而不語。
司馬懿知道,現在關羽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非是上游,乃是下游,東吳的地界。
說不好,現在已順長江而下,攻入建業。
然而,他終是沉默不語。
曹丕探身問道:“仲達何不猜測?”
“這……”
司馬懿故作沉思了一會,躬身拜服:“臣亦難揣測。”
曹丕停了一會,淡然一笑:“我猜,關羽現在可能攻打建業去了。”
司馬懿心中一動,面上亦顯驚詫之色。
非是司馬懿真是驚詫,因為只有這樣,才與之前所言情狀相符。
“魏王所言……在理。”
“那依仲達之見,我等此刻當何以應對?”
按司馬懿之意,本以坐觀江東龍虎相斗為上策。
但還有更好的辦法。
那就是在建業兩方激斗正酣之時,立刻出兵南下,一并滅掉兩股力量,而后將江東徹底納入曹魏版圖。
盡管,這有些兇險。
但亦讓司馬懿看到一個機會,一個脫離曹丕的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