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呼嘯,卷著枯草掠過曹彰的鐵甲。
曹彰睜著眼睛,雙目空洞,有幾根鉤掛在他微黃的須髯之上。
曹操伸出手,輕輕的為他摘去枯草。
然后輕輕理順了他被吹亂的須髯。
這一刻,曹操沒流淚。
但到想撫闔其雙眼時,很久未曾顫抖的手,今日終于不受控地輕顫起來。
“三公子……”
眾文臣在曹彰的保護下得以幸免,俱哭泣悲鳴。
“彰兒……”
曹操環視在場諸文臣,哽咽一聲。
而后緩緩說道:“吾兒此戰,不負所托。護得眾公周全,便是護得父之臂膀、漢之根基。汝今……代父長眠于此,當立漢征西將軍曹彰之墓,以永鎮西陲!吾兒且寬心,為父有生之年,定當掃盡胡虜,平滅羌狄,必為吾兒報此血海深仇,不負征西之誓!”
而后,輕輕撫闔其雙眼。
再抬起頭,望向北方,深邃而冷酷的雙眼,竟凝成刀鋒般決絕的殺意。
……
另一邊,劉封交州設伏,陣斬潘璋,殺東吳殘兵千余,俘獲亦有近千。
可謂大獲全勝。
歸程途中,劉封不禁感慨當年。
曾經有過那么一段時間,讓他對人生和未來產生深深的迷惘。
認劉備為父,到底是對是錯。
按說,沒落貴族,得遇漢室宗親、當世豪強的青睞,理應感恩戴德、一心追隨,視作逆天改命的機緣。
但想得太多,難免貪戀太深。
畢竟當時劉備無子,收其為子乃為承嗣。
故而,聞得甘娘有孕之時,劉封立刻陷入取舍無措的糾結之中。
他曾想,一旦甘娘所懷為男孩,我又將身處何地?
那幾個月,劉封心神不寧,輾轉難眠。
到塵埃落定,玄德公喜得佳兒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新野。
他卻成了得知消息后的唯一落寞之人。
他甚至暗忖,自身是否會被摒于父親最信重的圈層之外。
幸甚,這份落寞僅存三日,他便以另一重身份,續留核心圈層之內。
二叔關羽的女婿。
新婚的大喜,新野的大勝,還有歸江陵時,與關平一同受徐庶之點撥。
他真正的清楚了自己的定位。
他想開了,也放下了!
現在,阿斗不過七歲,便以智計絕頂,胸懷仁賢而名揚四海。
我劉封雖出身勛貴,亦不過一介武夫,雖有一腔悍勇,但智計不夠卓絕,又如何能與阿斗這等天選之子相提并論?
而且,這是好事啊!
于朝堂權術之中,阿斗愈是聰慧,愈是卓絕,愈是根基牢穩。
我這個做兄長的,便越能安處于朝堂之內,不為外力所裹挾,踏踏實實的成為一名大漢將軍。
然而,想當好一名將軍,也沒那么容易。
劉封亦曾想,父親把自己放在距離權力中心無比偏遠的交州,是為了鍛煉自己,還是為了疏隔疏離,免生朝堂派系之爭?
畢竟,在劉封的耳邊,后者出現的頻率要遠遠高于前者。
但現在,劉封在孫乾的幫助下,切身實地的主持蒼梧軍政多年,也漸漸明白了許多道理。
欲為良將,非僅送入軍營充作參軍,隨大軍奔走效力、逐事而行,便可親攜重地,統領一方。
還需洞察人心,在存亡關頭辨明利弊,果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