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泥多,山坡草多,摩擦力都不算大,這樣拖行雖不如帶轱轆的推車省力,但也能一次性拉走好幾個木箱,結果都差不多。
至于結實的大木板在哪里,陳舟早有合適“人”選。
拆走廊墻壁時順便卸下的魯濱遜房門結實厚重,閑置好幾天,現在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到時候先拿這個簡易平板車將就幾天,等重要物資全部搬上島,他再物色一棵粗壯的大樹,橫截樹干做幾個車輪,以待日后使用。
挖地基、掏地洞、開墾、制陶……
推車能發揮作用的工作領域多著呢,假如時間夠充裕,陳舟都想拆掉幾支火繩槍,用槍管做幾根耐磨損的車軸,延長推車的使用壽命。
一想到美好的未來,陳舟干活都起勁。
只是林地光線越來越暗,搬運時又有木箱遮擋視線,為了避免受傷,他只能放緩步伐,試探著向前走。
晚風習習,吹涼了他一身熱汗,控制著手上的力氣,把最后一箱貨物塞進窩棚,陳舟坐在了草地上。
此刻太陽已斂去所有光芒,繁星與明月同它做了交接,高掛天穹照耀河畔。
此起彼伏的蛙鳴伴著某種昆蟲的叫聲回蕩在亂草間。
陳舟將兩根長槳插進木筏前后的河床內,防止夜里河水帶走筏子,借著月光走向窩棚。
“今晚只能露宿荒郊了。”
從懷中掏出火鐮,一邊收集林中較為干燥的枯枝落葉,陳舟一邊自言自語。
他是個心思比較細膩的人,平時想的總比別人多。
在水泥廠工作時,身邊除了領導就是工友,互相不算熟識,更不了解秉性,他通常很少主動說話,怕不經意犯了別人的忌諱。
因為這種沉默寡言的樣子,即使隔壁宿舍的工人和他關系也不是很親近,呼朋喚友去食堂吃飯時總是少他一個。
工廠中煙塵彌漫,老工人常因不滿薪酬與領導爭執,年輕人又忍受不了老資歷對他們頤指氣使。
那一身身匆匆穿行的藍灰色工服,永不降落的細密漂浮物,更使得工廠像一臺垂暮的機器,透著一股死氣。
只有回到家,同父母在一起時,陳舟的話才會多起來。
來到孤島,他再也不用顧忌別人的看法,想喊就喊,想叫就叫,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卻無話可說了。
聽說人如果很多年不說話,舌頭就會銹住,忘記怎么發聲。
想想接下來的二十八年,陳舟時常告訴自己——
哪怕沒人理你,你也要嘗試交流。
這山,這海,這晨昏風雨,日月星辰,都愿意聆聽你的聲音。
噌,噌……
火鐮邊緣紅光閃爍,不時掉下明亮的火星。
潮濕的土坑中鋪滿細枝落葉,干燥的鋸末火絨被捏成一團,放置在燃料正中。
火星墜入,鋸末閃爍,冒出了一股纖細到幾不可見的細煙。
陳舟蹲在地上,見到細煙,連忙趴下,像一只貪嘴的蛤蟆,將腦袋湊近鋸末,小心翼翼地用嘴鼓風。
河畔林地濕氣極重,加上穿林風搗亂,生火的難度陡然上升,即使擁有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生火利器,陳舟依舊飽嘗了失敗的滋味。
已不記得這是火苗第多少次熄滅,伴著口中氣流涌出,微弱的火光終于沒有夭折在襁褓中,頑強地成長了起來。
淋了雨水的枯枝被火焰灼燒,冒著灰黑色濃煙,暖意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