哩索本這邊動著他的小心思,使土著戰士們降低了速度,緩慢地推進。
他自以為決策天衣無縫,卻想不到,這一切舉動都在望遠鏡的觀察下暴露得清清楚楚。
星期日縮在藤盾后,冷冷地注視著那個赤身裸體,被土著們保護在隊伍中間的大個子,眼中燃燒著名為仇恨的怒火。
他的部落,他的父母,他的親人朋友,還有照顧他,給他講故事的老祭司,全都直接或間接地死于這個據說是神選勇士的暴君之手。
星期六說,漢語中有個成語叫血海深仇。
聽到那個成語解釋的時候,星期日覺得,那就是他一直背負著的仇恨。
無數個夜晚,躺在柔軟的被褥上,想起從前在部落中度過的時光,他都會感到遺憾——
倘若部落沒有戰敗,沒有被迫迎擊大部落,沒有反抗那個暴君,他們的命運或許都會不一樣,他和他的父母或許都能來到大島上,過上頓頓吃飽飯,不用挨雨淋的生活。
可是沒有如果,死去的人不會再復活了,這是首領親口告訴他的。
至于所謂的天國,也沒有人能證明其存在。
首領說死了就是死了,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對于愿意相信神話傳說的星期日而言,這很殘忍,但從星期六了解的各種知識來看,這就是事實。
生命之所以寶貴,就是因為它沒有再來的機會。
認清這一點很難,但也正是認清了這一點,才使星期日懂得了生命的意義,同時也令他更加珍視戰士們的性命,不肯做出任何冒險舉動,哪怕他現在就想親手割掉那個“神選勇士”的頭顱。
……
耐心等待,星期日的眼睛漸漸瞇了起來——
土著戰士們已經進入陳氏步槍的有效射程了,而在這個距離,無論是土著的木矛還是木弓都無法對他們構成半點威脅。
“現在就開槍嗎?”
星期日猶豫著。
他可以想象,當槍聲響起,走在最前端的土著戰士如割麥子一般排排倒下時,戰場將是一片怎樣混亂的場面。
神秘莫測的槍械神力會使土著們迅速意識到——
他們在與一個不可戰勝的敵人交戰。
隨后必定是潰逃,全面潰逃,驚惶失措的土著將躲藏進密林,縮進一切可以隱蔽身形的角落。
他們或許被嚇破了膽,不敢再襲擊海員們,但也有另一種可能,他們會像狡猾的野獸一般蟄伏起來,借助叢林的庇佑,尋找機會偷襲——
那必定是一種極具威脅的隱患。
星期日不敢肯定,那些土著被槍聲震撼到后,會全然喪失反抗意識。
他就是土著,因此他很清楚土著是一種比野獸更兇殘的生物,在“巢穴”被侵占,同類被屠戮的情況下,土著極有可能變成匍匐在地的蟲豸,也有可能變成潛伏的毒蛇。
而且這群被部落首領召集起來的土著戰士都是忠于部落的精銳,放他們逃竄,隱患遠比放其他部落成員更大。
……
側過頭,星期日見身旁的海員手指已經放在了扳機上。
烈日炎炎,海員稚氣未脫的臉龐上淌著幾行汗珠,手指輕輕在扳機上摩擦,仿佛下一秒就要發射子彈。
“別那么緊張,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
擔心海員因激動提前開槍嚇退土著,星期日溫聲說道,同時伸手壓下了身旁戰士的槍管。
接著他又舉起了望遠鏡,沉聲吩咐道。
“別急,讓他們靠得再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