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高懸的大紅燈籠足有磨盤般大小,燈籠穗在寒風中輕擺,正應了“千門開鎖萬燈明”的盛景,將“福”字剪影投在青石板上,恍若跳動的火焰。
街巷里早沒了平日里的清雅,處處是熱鬧喧天的景象。
賣糖畫的老翁扯著金黃的糖絲,手腕輕抖便勾勒出騰云的祥龍,引得孩童們踮腳歡呼,正合“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的童趣;炸春卷的油鍋滋滋作響,香氣裹著攤主的吆喝,混著此起彼伏的爆竹聲,直往人鼻腔里鉆,恰似“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的熱鬧。
街角說書人驚堂木一拍,正講到“武松打虎”的精彩處,周圍聽眾或攥緊拳頭,或屏息凝神,人群外圍挑著糖葫蘆的小販趁機晃了晃木桿,紅彤彤的山楂果裹著晶亮糖衣,在陽光下折射出喜慶的光暈,暗合“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的絢爛。
寒山寺的鐘聲悠悠傳來,驚起一群白鴿掠過粉墻黛瓦。
寺院門前,善男信女們排成長龍,手中香燭青煙繚繞,在佛前虔誠祈愿,正如“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的殷切。更有巧手匠人當街展示絕活,剪出的窗花栩栩如生,有喜鵲登梅、鯉魚躍龍門,引得行人紛紛駐足贊嘆,恰是“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的巧思。
夜幕降臨時,整座姑蘇城徹底沉浸在節日的歡騰中。
胥江水面上,盞盞蓮花燈順流而下,燭光搖曳,宛如繁星墜入人間,應了“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的詩意;城墻上的焰火騰空而起,在夜空中綻放出萬紫千紅,將半邊天都染成絢麗的色彩,恰似“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的壯麗。
街邊酒肆飄出陣陣酒香,伙計們忙得腳不沾地,此起彼伏的“客官里邊請”,與劃拳行令的吆喝聲交織,譜寫出一曲歡快的歲末樂章。
這姑蘇城的春節,既有江南水鄉的婉約靈秀,又透著煙火人間的熱鬧喜慶,處處洋溢著辭舊迎新的美好氣息。殘雪未消的姑蘇城仍浸在春節的余韻里,石府朱門上的桃符映著暖陽,卻掩不住西廂房內的蕭瑟。雪璃倚窗而立,望著院中臘梅在寒風中零落,手中握著的半塊玉佩硌得掌心生疼——那殘缺的昆侖圖騰紋路,恰似她支離破碎的執念。
三日后卯時三刻,石飛揚踏著碎瓊亂玉歸來,玄色大氅上霜花凝結如甲,龍紋刀鞘磕在青磚地面,竟迸出幾點火星。
他將泛黃密報重重拍在檀木案上,震得案頭青瓷筆洗里的殘墨泛起漣漪:“太湖西岸隱龍村,自臘月廿七封村閉市,前日有商船載十口黑棺入內。這棺材里裝的,怕不是死人。”
雪璃指尖撫過懷中半塊玉佩,昆侖圖騰在晨光中流轉幽藍,恰似天山雪窟里永不消融的寒月。
她想起師父臨終前咳著血沫的叮囑,喉間不由得發緊:“這般行事,倒像極了血月教‘活人祭典’的前兆。”石飛揚點了點頭,隨即陪同雪璃前往太湖西岸隱龍村查案。
暮色四合時,二人已至太湖之濱。隱龍村的風裹著濃重的魚腥氣,村口老槐樹上歪斜的燈籠滲出暗紅燭淚,在風中搖晃出鬼火般的光暈。
石飛揚忽覺足底青石傳來蜂鳴般的震顫,猛一旋身攬住雪璃腰肢,施展“事了拂衣去”的奇妙輕功,疾退三丈。
“轟隆!”三道黑影破土而出,腐土飛濺間,鐵爪泛著墨綠幽光直取面門。
“千蛛萬毒手!”雪璃玉劍出鞘,藍光如星子墜地,瞬息間施展出昆侖派絕學“雪影分光劍”。
七道劍影交織成網,卻聽蒙面人桀桀怪笑,招式陡然化作崆峒派“七傷拳”的剛猛路數,拳風過處,青石板寸寸龜裂,揚起的石屑竟帶著血絲。
石飛揚天霜刃橫空劈下,刀身騰起三尺寒芒:“雕蟲小技,也敢在石某面前班門弄斧!”他握著天霜刃一招“怒海驚濤”使出,刀勢如長江倒卷,與拳風相撞的剎那,爆鳴聲震得湖畔蘆葦紛紛折斷。
“交出玉佩,饒爾等全尸!”為首的蒙面人扯下黑巾,半邊臉頰布滿蛇鱗般的紋路,手中彎刀吞吐著幽藍火焰,“白骨教與血月教合璧,天下還有何人能擋?”
雪璃瞳孔驟縮,這血月教正是西域傳聞中以童男童女活祭、修煉邪功的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