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抖的手撫上石飛揚沾滿塵土的臉,指腹輕輕擦過他眼角新添的傷痕:“你說過,要帶我看遍大好河山……去塞北看雪,去江南看柳……”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鮮血噴涌而出,“可惜,云兒怕是要失約了……”
石飛揚只覺心頭劇痛,那些共同經歷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閃過:苗嶺山道上,她為他擋下致命一擊;密林中,她倚著他肩頭數星星;還有那日在草原上,她騎在馬上,笑得比朝陽還燦爛,說要做最威風的首領。
“不會的!”他聲音發顫,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我石飛揚說過的話,從不會落空!你撐住,我們這就回飛馬關,安安靜靜地給你療傷!”
云無月卻輕輕搖頭,懷中的《苗疆秘典》滑落,書頁被風翻開,露出泛黃的筆記。
她的氣息愈發微弱:“回到草原時,替我告訴師姐……妹妹想她……我真的好想……像她一樣,做草原上的雄鷹……”
她望著石飛揚震驚而悲痛的眼神,費力地扯出一抹笑:“不過,現在這樣也好……能死在你懷里,總好過……”話未說完,她的手無力垂下,那雙曾盛著萬千星辰的眼眸,漸漸失去了光彩。
石飛揚抱著逐漸冰冷的身軀,仰天長嘯。
明玉功迸發的冰藍真氣如怒龍般沖天而起,將漫天硝煙都震散了幾分。
他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輕聲道:“云兒,你且等我。待平了叛軍,我便帶你去看塞北的雪、江南的柳,走遍這大好河山……”
此時,天空突然落下細雨,沖刷著戰場上的血跡。
硝煙未散的彰義城頭,時盈領著赤凰營女兵踏過滿地焦土。
暮色將落,殘陽把石飛揚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抱著云無月的尸身立在廢墟中央,周身縈繞的冰藍真氣竟如風中殘燭般微微震顫,每一絲波動都似在無聲泣血。
“這是……”時盈的青霜劍當啷墜地,她踉蹌著撲上前,卻在觸及那層冰冷的真氣屏障時生生頓住。石飛揚緩緩抬起頭,素來堅毅的面容此刻蒼白如紙,眼尾血絲密布,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反復打磨過:“她是白芷的妹妹……”
話音未落,冰藍真氣突然炸開,震得四周斷壁殘垣簌簌落塵。
藍小蝶踩著滿地碎磚趕來,碧磷劍上的五毒圖騰在暮色中泛著幽光。
她望著云無月安詳的面容,素手不自覺攥緊腰間銀鈴,鈴音在風中碎成嗚咽:“她說心頭血可引萬蠱之魂!”“荒謬!”石飛揚突然嘶吼出聲,懷中的尸身隨著他劇烈的顫抖輕輕晃動。
他跪在瓦礫堆里,玄色勁裝沾滿血污與泥土,“難道我石飛揚要靠飲故人血來取勝?這與那些奸邪之徒何異!”他低頭將臉埋入云無月發間,聲音漸漸變得破碎,“云兒說想當草原的雄鷹……我怎能讓她死后還不得安寧……”
時盈蹲下身,伸手想要觸碰那具冰冷的軀體,卻在半空僵住。
她望著石飛揚通紅的眼眶,想起數年前那個在苗疆密林里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竟脆弱得如同驚弓之鳥。腰間銀鈴又一次發出悲鳴,她哽咽著說:“咱們雄櫻會的人,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能做這等……這等讓九泉之下不安的事。”
藍小蝶輕撫云無月染血的衣擺,突然抽出蝎尾鏢劃破指尖。
鮮血滴落在廢墟的焦土上,瞬間被吸收得無影無蹤:“但叛軍的虹吸毒計不除,還會有更多人死在彰義城。我們得另尋他法!”她望向石飛揚,目光堅定如鐵,“石大俠,云姑娘的心愿,我們定會完成,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石雄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握著白虹寶劍重重砸在地上:“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云姑娘是為咱們死的,俺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想出別的法子!”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城頭回蕩,驚起幾只烏鴉,撲棱棱飛向血色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