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竟與遠處景仁宮傳來的編鐘樂聲隱隱相合,平添幾分肅殺。
若瑤咬著唇,淚水終于決堤。
她望著石飛揚琉璃般的眼眸,仿佛要將這短暫的重逢刻進骨子里。
“那日在養心殿……”她聲音梗咽,指尖無意識地揪著裙擺上的纏枝牡丹紋,那是皇后規制的紋樣,“我聽見粘桿處的密報聲,便知是沖著你來的。那些污言穢語,我怎能讓它們傷你分毫?”
說著,她抬手輕撫石飛揚的臉,像觸碰易碎的汝窯青瓷。
石飛揚反手握住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
他忽然想起天山寒玉谷里,阿依娜消散時也是這般冷。
“傻姑娘,那毒墨……”他聲音發顫,喉間泛起苦澀。若瑤卻搖頭輕笑,淚珠滾落臉頰:“能護你周全,便是吞盡天下劇毒又如何?”
她身后的竹林突然沙沙作響,驚起兩只棲息的鷓鴣,正應了“行不得也哥哥”的古諺。
風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似在為這對苦命人嘆息。若瑤緩緩后退半步,雙手護住小腹,眼神中滿是矛盾與惶恐:“可是王爺……我已有了皇上的骨肉。”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卻如驚雷在石飛揚耳畔炸響,“若將他生下,來日……來日會不會與你爭那九五之位?”
遠處傳來太監們拖長的“起駕——”聲,驚得竹林間的露珠紛紛墜落。
石飛揚身形一晃,鹿皮袋中的朱雀精魂發出不安的啼鳴。
他望著若瑤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翻涌著從未有過的劇痛。這天下霸業,他籌謀多年,可此刻看著眼前人顫抖的睫毛,竟覺得那些金鑾殿上的榮光都化作了齏粉。
竹林外,白振握緊鐵爪,爪尖在漢白玉圍欄上劃出細密的刻痕,而圍欄上雕刻的“蒼龍教子”圖,此刻卻顯得如此諷刺。暮秋的紫禁城被厚重的鉛云壓得喘不過氣來,琉璃瓦上凝結的霜花泛著鐵青色冷光,在黯淡天光下宛如撒落一地的碎冰。檐角的銅鈴在穿堂風中發出嗚咽般的震顫,聲音悠長而凄厲。
石飛揚立在乾清宮飛檐下,袍角被寒風掀起,露出腰間微微發燙的鹿皮袋。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瓣緙絲芙蓉——那是若瑤含淚轉身時,被竹枝勾落的,此刻早已被他的冷汗浸透,似一片凝固的血色。
若瑤腕間伽南香的余溫還縈繞在鼻端,養心殿方向卻驟然炸開金鐵交鳴之聲,混著粘桿處血滴子撕裂空氣的尖嘯,驚得他琉璃眼眸寒光暴起。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不安,運起“昆侖問心訣”,以內力斂去周身氣息。
隨著內力在經脈中如暗潮般奔涌,他的身形變得愈發輕盈,足尖輕點飛檐,身影瞬間化作一抹青灰色鬼魅,朝著聲源處疾掠而去。
穿透重重宮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慘烈至極的廝殺景象:少年唐曉瀾銀發飛揚,手中長劍挽出天山劍法的“雪舞銀蛇”,每一劍揮出,都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
劍罡所至,青石地面瞬間如蛛網般龜裂,飛濺的碎石在半空劃出危險的弧線。
青年白泰官身形飄忽不定,施展八卦游身掌,身影化作十二道殘影,掌風過處,落葉凌空絞成齏粉,粘桿處高手被掌風掃中,身形不穩,連連后退。
壯年馬騰的金剛拳虎虎生威,裹挾著虎嘯之聲,每一擊都震得粘桿處高手兵器嗡鳴不止,火星迸濺如流螢,照亮了眾人緊繃的面容。
混戰之中,一道月白色身影如雪中驚鴻般掠過宮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