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銀杏葉掠過午門,石飛揚解下玄色披風,玉冠束起的發絲間還沾著江南的雨絲。
蘇黛隔著鮫綃簾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車窗上的纏枝蓮紋——那輛朱漆馬車駛過長街時,她分明看見百姓簞食壺漿的盛景,卻不知這“仁德之君”的面具下,藏著怎樣的雷霆手段。
“岳山,將蘇姑娘安置在驢市胡同。”石飛揚摩挲著腰間玉龍鉤,目光掃過跪伏在地的御林軍統領,“福興客棧即日起改為濟世藥鋪,務必讓掌柜石輝宇悉心照料。”
他刻意加重“石輝宇”三字,暗處的青年郎中身形微顫,卻不敢抬頭。
蘇黛垂首行禮,廣袖下藏著的帕子已被攥得發皺:“謝皇上隆恩。”
她抬起頭時,眼角余光瞥見石輝宇清秀的面容——那雙與石飛揚如出一轍的丹鳳眼,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偷瞄龍顏。
三日后的乾清宮,銅鶴香爐飄出龍涎香的青煙。石飛揚將密折狠狠摔在金磚上,奏折上“鄂爾泰黨羽結私”的字跡被朱砂圈得通紅:“張廷玉,你看看這滿紙荒唐!”
他突然抓起案頭的鎮紙,青玉獅子在地上砸出裂痕,“云貴總督私吞軍餉,竟說與鄂爾泰無關?”
張廷玉跪在碎玉間,白須隨著顫抖的身軀晃動:“皇上明察,臣弟雖與鄂爾泰同朝為官,但……”
“夠了!”石飛揚猛地拍案,掌心的明玉功溢出絲絲寒氣,將硯臺里的墨汁瞬間冰封,“你遞來的辭呈朕準了,配享太廟?”他冷笑一聲,抓起朱筆狠狠劃去諭旨上的字跡,“未曾親自謝恩,便是渺視天威!”
當夜,養心殿的燭火徹夜未熄。石飛揚握著胡中藻的《堅磨生詩抄》,目光停留在“一世無日月”的詩句上。衛年華捧著鄂昌與胡中藻的往來書信,離別鉤的鎖鏈在青磚上拖出刺耳聲響:“皇上,這‘濁流’二字,分明暗指滿人為胡虜。”
“暗箭傷人的鼠輩,也配稱文人?”石飛揚將詩稿投入火盆,看著“鄂爾泰門生”的落款在火焰中扭曲,“傳旨下去,胡中藻凌遲,鄂昌賜自盡。”
他忽然轉頭,眼中寒芒令衛年華渾身發冷,“鄂爾泰的牌位,即刻撤出賢良祠。另外,給天下官差加薪,人均增加薪資五十兩銀子。知縣每年增加一百兩銀子,知府每年增加兩百兩銀子,巡撫、總督每人每年增加三千兩銀子。往后,再有人腐化墜落,一概抄家滅族!此項差務,統由你這位上書房大臣督辦!”
“喳!”衛年華接旨而去。
石飛揚隨即召來白振、和坤,陪同他去朱雀大街上的大鐵屋——金錢幫總舵,看望藏在這里的兩位愛妻周薇柔和林若雪。朱雀大街的暮色被金錢幫總舵的鎏金匾額割裂,石飛揚踏著夕陽余暉而來,玄色錦袍上暗繡的五爪金龍在光影中若隱若現。白振的鐵爪與和珅的圓月彎刀貼身相隨。
三人行至門前,銅釘大門轟然洞開,金錢幫幫主石泰山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草民有眼無珠,竟不知貴客是……”
“起來吧。”石飛揚抬手虛扶,目光越過顫栗的幫主,落在門內垂花影壁后。
暮色里,兩道倩影踏碎滿地金箔般的光斑,林若雪的月白羅裙繡著銀絲蝴蝶,發間珍珠步搖隨著疾奔輕顫;周薇柔的茜色襦裙曳地,腕間的玉鐲相撞發出清越聲響,兩人眼中泛起的淚光,比檐角新懸的月亮更明亮。“天歌!”林若雪撲進他懷中,素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若雪每日都在佛堂為你祈福……”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溫熱的淚滴落在石飛揚頸間,驚起一陣顫栗。
周薇柔咬著嘴唇站在半步之外,眼眶通紅卻強忍著淚水,直到石飛揚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才終于哽咽出聲:“你可知柔兒多害怕……怕你像那年雪夜,突然消失不見……”
石飛揚低頭吻去林若雪眼角淚珠,又輕輕拭去周薇柔的淚痕,含笑地說道:“傻夫人,我這不是回來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卻讓身后的石泰山嚇得肝膽俱裂——眼前這對璧人與皇帝如此親昵,分明是天子紅顏!
密室里,百塊金磚在燭火下泛著刺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