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移花宮的琉璃瓦時,憐星宮主斜倚在九曲回廊的朱欄旁,手中玉笛凝著層薄霜。晚風掠過廊下懸著的冰鈴,清響驚得她指尖一顫,恍惚間竟以為是那痞子又晃著酒葫蘆闖進來,涎著臉說“憐星姐姐的笛聲能醉死人”。
她摩挲著笛身上被玄霜刃刻出的歪扭小字,指腹撫過“星”字缺了一角的筆畫,那是石飛揚刻到一半被她追著打,慌亂中留下的痕跡。
記憶翻涌間,眼眶已泛起水霧,一滴淚墜落,在冰涼的玉笛上綻成細小的冰晶。
“這無賴……當真連句正經道別都沒有……”她喃喃自語,聲音消散在漸濃的夜色里,空蕩的回廊將尾音扯得支離破碎。
邀月宮主立在飛檐之上,冰綃長裙被夜風掀起如翻涌的浪。望著憐星落寞的背影,她勾起嘴角冷笑,可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讓冰藍色的瞳孔愈發幽深。
掌心不知何時已凝結出冰棱,鋒利的棱角刺痛掌心,卻比不上心口傳來的微妙鈍痛。“不過是個油嘴滑舌的江湖混混,值得這般魂不守舍?”她低聲嗤笑,可話音未落,手中冰棱突然寸寸碎裂,寒芒迸濺在青磚上,竟像是她突然失控的心緒。
子夜時分,憐星蜷在寢殿榻上,將石飛揚留下的破酒葫蘆抱在胸前。葫蘆上沾著的酒漬早已干涸,卻還殘留著淡淡的桂花香氣,混著他身上特有的硝煙與陽光味道。
她把臉埋進葫蘆,聽著自己紊亂的心跳,忽然想起那日他受了重傷,卻還嬉皮笑臉地說“有憐星姐姐的藥,小爺能再闖十個幽冥教”。
淚水決堤般涌出,浸濕了繡著并蒂蓮的枕巾:“騙子……說好了要帶我去看塞外的胡楊……”
邀月獨坐冰室,明玉功運轉時泛起的幽藍光芒映得她面容愈發蒼白。案頭擺著半截被冰棱劈碎的木雕——是石飛揚臨走前,用玄霜刃隨手削的小人,歪歪扭扭的輪廓竟還能看出眉眼間的痞氣。
她指尖撫過斷裂處鋒利的木屑,忽然想起他強行握住自己的手焐熱時,掌心滾燙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修煉多年的寒玉之體。“荒唐!”她猛地揮袖,將木雕掃落在地,可當碎裂的聲響在寂靜中回蕩,心口卻泛起一陣比冰室更冷的空茫。
更鼓驚破長夜,憐星赤足奔至宮門前,月光將她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望著空蕩蕩的官道盡頭,她攥緊頸間石飛揚留下的玉佩,冰涼的觸感卻比不上此刻的心寒。
“若遇危險……一定要平安……”話音未落,身后傳來熟悉的冰裂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姐姐又在壓制失控的內力。“深夜在此,成何體統!”邀月的聲音裹著寒霜,卻在觸及憐星泛紅的眼眶時,尾音不自覺地發顫。
她瞥見憐星手中的玉佩,那是石飛揚用從幽冥教徒身上搶來的碎玉隨手雕琢的,此刻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妒意與酸澀同時翻涌,她指尖的冰棱驟然暴漲:“不過是些隨手之物,值得……”
“姐姐當真這么想?”憐星突然轉身,淚痕未干的臉上卻帶著倔強,“那日他為救我們力戰群敵,明知不敵還笑著說‘小爺的命硬得很’……這樣的人,姐姐當真能忘得一干二凈?”
邀月渾身一震,冰棱轟然碎裂。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扛著自己躍下廢墟時有力的臂膀,為自己驅散寒氣時熾熱的呼吸,還有那句“定要把你這座冰山焐成春水”的豪言。
她別過臉去,卻無法阻止耳尖泛起的紅暈:“荒謬!不過是……”
“那姐姐為何總在深夜,對著他留下的冰雕出神?”憐星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為何每次提起他,掌心的冰都會不自覺融化?”
邀月的瞳孔劇烈震顫,周身寒氣失控地逸散,將廊下紅梅瞬間冰封。
她張了張嘴,那些想要反駁的話卻卡在喉間。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晨光刺破夜幕,將兩個同樣孤寂的身影鍍上金邊。而她們藏在心底的情愫,如同冰下暗涌的溪流,在移花宮的每一寸土地下,蜿蜒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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