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龍嶺上空,死一般的寂靜。
李善那句“我來帶走聞仲師兄,親自送他上榜”的話語,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隕石,狠狠砸入了每個仙人的心湖,激起了難以置信的驚濤駭浪。
風停了,云滯了,連遠處廝殺的兵戈聲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闡教五仙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錯愕與荒謬感。廣成子、文殊、普賢、慈航、懼留孫,這五位眼高于頂、自詡正統的大羅金仙,此刻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難以理解。
他……他剛才說什么?親自送聞仲上榜?這李善是瘋了嗎?!
而作為當事人的聞仲,更是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猛地抬頭,看向那個不久前還喊著自己“師兄”的年輕身影,額間的天眼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明滅不定,眼中充滿了困惑、震驚,以及一絲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刺骨寒意。
“師弟……不,副教主……你……”聞仲的聲音干澀沙啞,幾乎不成語調。
“李善!你此言何意?!”廣成子最先反應過來,他臉色鐵青,手中番天印微微顫動,厲聲質問,“聞仲乃是你同門師兄,截教肱骨,你竟要在此地,當著我等的面,親手殺他?!”
懼留孫也忍不住怒喝:“好個邪魔外道!難怪外界傳言截教弟子毫無人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連自家師兄都下得去手,你這副教主之位,怕不是踩著同門的尸骨上去的!”
文殊、普賢、慈航雖未言語,但看向李善的目光中,也充滿了鄙夷與戒備。他們實在無法理解,李善為何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甚至可以說是欺師滅祖的決定。
面對闡教眾仙的口誅筆伐,李善的神色卻異常平靜,甚至,在那平靜之下,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這悲憫,是投向聞仲的。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圍所有的雜音:“諸位道友,誤會了。”
“天數昭昭,聞仲師兄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此乃定數,非人力所能更改。”李善的目光掃過聞仲,帶著幾分肅然,“師兄為大商鞠躬盡瘁,忠肝義膽,日月可鑒。今日身陷絕龍嶺,便是他應劫之時,合該魂歸封神臺,名列仙班。”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闡教五仙,語氣陡然變得銳利:“與其讓他慘死于爾等圍攻之下,受盡百般屈辱,魂魄不安,甚至可能被爾等施展陰損手段,壞了真靈根基,倒不如由我這做師弟的,親自送他一程!”
“我出手,可保師兄魂魄完整,全他此生忠烈太師之尊嚴!入榜之后,吾亦會奏請天帝,為師兄謀個好神位,總好過落入爾等手中,受那背后算計!”
李善的話語擲地有聲,他坦然承認要“送”聞仲上榜,卻將此舉包裝成了對聞仲的“保護”和“成全”,同時不忘暗諷闡教行事卑劣,可能會對上榜真靈動手腳。
這番“歪理”,竟讓闡教五仙一時語塞,竟找不出直接反駁的理由。畢竟,聞仲上榜是事實,他們圍殺也是事實,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在聞仲死后做些什么?
聞仲聽著李善這一番話,再聯想到先前師尊金靈圣母的警示和無奈,心中的震驚與憤怒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難言的悲涼與明悟。
是啊……自己今日必死無疑,落入闡教手中,下場恐怕只會更慘。師尊不能出手,如今副教主愿意親自送自己,保全魂魄與尊嚴,這或許……真的是對自己“最好”的結局了。
他慘然一笑,看向李善的目光中,竟多了一絲感激。
“多謝……副教主成全!”聞仲的聲音帶著釋然,也帶著決絕。他緩緩俯身,對著金鰲島的方向,對著李善,重重叩首。
“請副教主轉告師尊,弟子聞仲不孝,未能侍奉左右,望師尊保重!”
他又挺直了脊梁,看向遠方朝歌的方向,眼中是對故國最后的眷戀:“大商……臣,盡力了!”
“師兄……”李善看著聞仲慷慨赴死的模樣,心中也是微起波瀾。他知道聞仲誤會了自己的“苦心”,但這誤會,或許正是此刻最好的結局。
他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無比肅穆,對著聞仲鄭重行了一禮,這是同門之禮,也是送行之禮。
“師兄,一路走好!他日天庭再見!”
話音落下的瞬間,李善不再猶豫。
闡教五仙心頭一緊,正要出言阻止。
卻看李善輕輕拍了拍聞仲肩膀。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