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郤正祖上不是沒有闊過,他祖籍河南尹(既是官職,也是行政區名,相當于河南郡太守)偃師縣,郤氏也是出自中土的士人,祖父郤儉靈帝末為益州刺史,為盜賊所殺。會天下大亂,所以他的父親郤揖因此滯留蜀地。
建安二十五年,郤揖為將軍孟達營都督,在上庸隨達降魏。
父親郤揖降魏后不久,失去家里的頂梁柱,母親迫于生活壓力改嫁他人。
郤正測底成了沒人要沒人疼的孩子,依然對他不離不棄的唯有家中那一卷卷書簡以及其上的文字,讀書成了郤正每一個孤獨的漫漫長夜唯一的心靈慰藉。
不想如今連讀書,這個它唯一的訴求和愿望現在都不能滿足。
秘書令讓他去臺閣應試,即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郤正也有所耳聞。
沒辦法,最近一段時間里宮里傳得沸沸揚揚,內朝的各個官署都在激烈討論這件事,你不想知道都難。
新即位的陛下下詔,讓自付有才華卻沒得到重用的尚書臺、益州州府、蜀郡郡府的三署少吏去尚書臺接受測驗,最終獲勝的前五名將被任命為郎官。
不過詔書中不是要求要臺閣、蜀郡郡府、州府的三署少吏才能去應試嗎?
雖然秘書監、尚書臺同為內朝官寺,有時都會參預起草詔令文書,但畢竟一個隸屬太常,一個名義上歸屬少府管轄。還是有所異別的。
不過看秘書令的態度與語氣,也不像開玩笑,郤正決定無論怎樣都要去臺閣試一試,他不在乎那什么能夠“參政議政,有向皇帝上疏的權利”的郎官,他只是單純想閱覽更多的書籍。
都屬于內表在宮內,尚書臺和秘書監不過百余步的路程,郤正很快到達處理天下章奏,涉及國家政治中樞的尚書臺。
尚書臺實行分曹治事,置三公曹、吏部曹、民曹、主客曹、二千石曹、中都官曹六曹(后世尚書省六部的雛形)。
分別執掌歲終課考州郡事;銓選官吏;修繕功作、鹽池、園苑;蠻夷君長外國事;二千石官員的事務、辭訟斷獄;負責水火盜賊事。
各曹以尚書令為首,尚書令成為對皇帝負責的最高行政長官。
郤正想要咨詢的事屬于官吏銓選,因而他來到吏部曹的公廨,走到一名伏案忙碌的官吏案前,拱手躬身見禮道:“冒昧打擾了,在下乃秘書吏郤正,前來咨詢陛下前些日降詔讓少吏應試臺閣之事。”
埋頭工作的官吏聞聲抬起頭來,郤正這才發現這名吏人劍眉星目,相貌威嚴,只見這儀容威嚴得甚至有幾分不怒自威,可這名容貌威吏的官吏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叫陳祗,是選部郎,奉陳令君之命恰好在負責上試一事,但君請稍等一下。”
見這名為陳祗的選部郎相貌嚴厲,待人接物的態度卻和藹,郤正慌忙擺手:“君可先忙,在下不急。”
陳祗整理一下方才忙碌的文書,將之工整地放在幾案的右邊,再從身后書架上取出一卷外邊包裹著絲囊的竹簡打開將竹簡展開來,平放在案上,這才又對郤正笑道:“請告訴我君的名字?”
郤正看到竹簡上右邊第一列寫著“上試第一輪名錄”七個書寫工整的大字,卷首后面從左到右每列都書寫了密密麻麻的名字、籍貫等信息。
郤正這才知道陳祗要給他報名了。“陳君且慢!”郤正立即制止住想要替他報名的陳祗,急忙問陳祗:“詔書上不是說只有尚書臺、蜀郡郡府和州府的書佐、少吏才能報名嗎?”
“君有所不知,我們尚書臺并沒有吏人參加上試,因為陳令君進言陛下說臺閣既負責考核就不該還能有人參考,這樣既不公平公正還有損陛下英名,況且尚書臺諸尚書丞、郎、令史全部都是位卑但權重的要職,根本沒有人愿意放棄現在的官職去應考,所以陛下從善如流,已經將尚書臺的名額轉賜內朝其余官署。”
“那為何在下未看到布告呢?”郤正又問。
“陳令君已遣人告知內朝各署長吏了,相信不日即有告示張貼。”往回來報名上試的少吏都是爽快直接,沒像眼前瘦削單薄文吏這樣墨跡半天,但陳祗一直臉帶笑容地回答郤正的問題,沒有絲毫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