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同樣的夜晚,身處同一片星空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境遇。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送別了垂垂老矣的秦宓,劉永既沒有在秦宓的奏疏上批“可”字,也沒有放到已經批閱過的奏章那一堆里,而是將它單獨壓在了御案文書的最下層。
皇帝把臣下的奏章留在宮禁中,不交議也不批答――此謂“留中不發”。
劉永沒有表明他對秦宓上書廢除犍為五銖錢的態度。
而往往有時候沒有態度其實已經表明了一種態度。
又批閱了十余份奏章,除了奉祝他即位的賀表外,無非是郡縣又出現了盜賊,哪個地方又有了災荒、干旱,需要減免賦稅,賑恤百姓。
對于一個掌握無數人命運,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來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才是關乎下層人民日常生活的事,百姓永遠是最容易感受到政治黑暗和最容易掀桌子的人。
值得諷刺的是百姓又是最麻木和盲從的人,只要大多數人還能混個溫飽,統治的基礎就不會被動搖。
雞毛蒜皮沒小事,因此涉及民生問題劉永格外注意往往不是單單批個“可”、“好”之類的同意詞匯,而是提筆多囑咐幾句。
上位者表示了重視下面的人再偷奸耍滑都會心存畏懼而有所收斂。
天色漸暗,劉永才舒展舒展筋骨,叫上在早些時侯被接入宮正用細線拉著一輛小鳩車,歡快的來回奔跑,帶著鳩車的兩個銅輪轉動,活像一只鳲鳩于雪地上飛奔猛躥。玩得不亦樂乎的劉理。
登上車輿,朝長樂宮駛去。
車上,劉理兩只手抱著他心愛的鳩車,像個好奇寶寶地問:“皇兄,侍從們說你當上皇帝了,不讓我找你玩,當了皇帝以后就不能玩了嗎?”
“也不是。”劉永有些寵溺的摸摸劉理的頭,他對于這個體弱多病有早夭之像的弟弟格外愛護。
原來歷史上,他和劉禪都活到了東遷洛陽,并且他還因憎惡黃皓擅權亂國十余年不得后主召見。
可劉理就沒那么幸運了,延熙七年便早早辭世,謚曰安平悼王,子安平哀王胤嗣,十九年薨,子殤王承嗣,劉承襲爵為王不到一年又早夭了。
劉禪下詔以武邑侯劉輯襲王位。
劉輯也是劉理的兒子,劉輯也成為蜀漢唯一見載的王子侯。
不知道這一回劉理壽數如何,不過無論劉理會不會早夭,前世沒感受過兄弟情深的他都會疼愛這個病弱的弟弟。
“只是不能每日都玩,三弟,不如你今晚就不回府了,從今以后,搬回你以前的皇子殿吧。”劉永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劉理。
“哦!又可以住宮里了。”這個九歲的孩子高興得歡呼一聲,然后跳起來撞到了車頂又變成一臉委屈的模樣。
面對天真爛漫的少年,劉永心里告訴自己,嗯,就這樣吧,先讓劉理住幾年,幾年以后他也長大了,自己也應該有了子嗣,再讓他返回梁邸。
車駕駕臨長樂宮,劉永牽著劉理的小手走下金根車,宮門前已經跪了一大片宦官、宮女。
為首的是一名艷如桃李,年輕漂亮,跪在地上身段修長,氣質如蘭芳般高雅的宮人,他嬌艷欲滴的紅唇微張,說話吐詞清晰、語速適中,聲音悅耳又不失高雅:“奴婢奉太后之命,在此恭迎陛下與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