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榕榕只在這里坐了一小會。
她看不慣孫可蘭對兩個小女兒橫眉冷對,吆五喝六。
更看不慣孫可蘭抱著明明已經不是小孩的胖兒子,一口一個寶貝地叫著。
晚上的時候,隔壁家的男人回來了。
秋榕榕悄悄伸頭往窗外看去。
老男人靠在墻角抽煙,煙是撿的煙屁股拼的。
他嘴里罵罵咧咧,到了家門口也不進去,就在那個小巷子里,說誰家老婆騷,說誰家孩子討債命。
秋榕榕穿著睡衣,站在二樓的窗戶邊,窗簾擋住她一半的身影,她皺著眉問道:“這人是我親生父親嗎?”
“不是。”周景行剛洗完澡,肩膀上搭著干發巾,他正低著頭回工作消息。
“這是孫可蘭后面嫁的男人,孫可蘭原本是鋼鐵廠的女工人,她那時年紀小,懷了當時廠里主任的孩子,那主任有家室不負責,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把孩子處理掉。”
秋榕榕喉嚨緊了一下,“那個孩子不會就是我吧?”
周景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眼看她。
“秋家人見到你的時候,孫可蘭正把剛出生的你扔進垃圾桶里,如果不是他們及時出現,你大概率會被野狗叼走吃掉。”
屋內安靜下來。
“……”秋榕榕垂著眼睫,不想再聽。
周景行卻把殘忍的真相告訴她。
“如果你是個男孩兒,孫可蘭還能找到買家,但只可惜你是個女孩兒,她就只能把你丟了。”
是的,如果沒有秋家人,她一出生,可能就死了。
可命運并沒有因此善待她。
她遇見了秋家,又開啟了一場更大的災禍。
周景行望著她的側臉,緩緩道:“秋家的親生孩子死了,他們覺得那是報應,而你,就是他們贖罪的機會。”
“他們撫養你,把你當作女兒,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愧疚。”
“他們相信,你是上天給他們的一次補償。”
親情是偉大的。
但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不是每一對生育者,都能被稱作為父母,他們只是出于本能的繁衍,無法承擔起父母的責任。
秋榕榕漸漸開始明白,不是每段血緣都通往溫暖的歸宿。
她不再抱有期待。
而是更加客觀地去看待她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
秋榕榕趁著對面的男人不在,再次去拜訪孫可蘭。
孫可蘭卷起袖子,皮膚曬得黝黑,就坐在院子里搓衣裳。
院墻斑駁,水盆里的泡沫順著磚縫流出一道彎彎曲曲的水痕。
她聊起自己兒子的時候,整張臉皺得像菊花,五官泛著光,說自己兒子多么的與眾不同,讓她在村里能夠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