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猶如奔騰不息的江河,裹挾著歲月的泥沙滾滾向前,又似白駒過隙,轉瞬即逝。不知不覺間,兩個月的光陰便如手中沙般悄然流逝。新年的氣息仿若靈動的精靈,在空氣中輕舞飛揚,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平日里充滿書卷氣的校園,隱隱染上了節日的熱鬧氛圍,宣傳欄換上了新年主題的海報,那鮮艷的色彩和俏皮的圖案,為緊張的復讀生活添上了一抹活潑的亮色。
然而,這即將到來的新一年,對于九月而言,卻并未帶來太多喜悅的情緒,反而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她困在生活的重重壓力之下。
九月此前在海城打工歲月里揮灑汗水、辛勤勞作掙下的錢,如今還靜靜地躺在海城的銀行賬戶里,猶如沉睡的寶藏,卻因種種緣由無法觸及。想要取用這筆錢,重新辦理銀行卡或者存折是必經之路,可這又不得不以辦理新的身份證為前提。而這一系列繁瑣的事務,都要如同耐心的守望者,等待高考結束,她回到海城之后才能逐步實現。
在這漫長的等待過程中,她原本在外婆家偷偷積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的私房錢,卻在這段復讀的日子里,如同春日消融的積雪,隨著各項瑣碎繁雜的開銷,一點點被消耗殆盡。每一次從錢包里掏出那為數不多的紙幣,看著余額逐漸減少,她的心中便涌起一陣難以言說的焦慮與無奈。
復讀的這一年這學期,學校不再為她九月提供免費的三餐,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原本就不寬裕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九月的生活也隨之變得更加舉步維艱。為了節省開支,她不得不在飲食上極度節儉,每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來花。
午餐對她來說至關重要,畢竟下午還有高強度的學習任務在等待著她,那堆積如山的作業、密密麻麻的筆記,都需要充足的能量去應對。所以,她會在午餐時盡量吃飽,挑選那些價格相對實惠卻能填飽肚子的飯菜,為接下來的學習儲備足夠的能量,好讓自己能在知識的戰場上“披荊斬棘”。
但晚餐就只能一切從簡了,她常常會在晚自習之前,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學校的小賣部。小賣部里琳瑯滿目的零食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可她的目光卻只停留在那價格低廉的綠豆餅上。她掏出一塊錢,遞給老板,換來兩個五毛錢的綠豆餅,這便是她簡單的晚餐。
每到晚自習結束后,肚子便開始不爭氣地咕咕作響,饑餓感如洶涌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來,仿佛在提醒她腸胃的空虛。但九月總是強忍著,緊緊咬著嘴唇,眉頭微微皺起,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就只能多倒幾杯溫水去安撫不停抗議的胃。那水流順著喉嚨滑下,在空蕩蕩的胃里散開,卻只能帶來短暫的飽腹感,很快饑餓感又會卷土重來。
九月住在這個宿舍,這是一個小小的天地,卻容納了來自不同外鄉鎮的女孩們。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里,大家的生活習慣和性格各不相同,就像色彩斑斕的調色盤,每一種顏色都獨具特色。但命運的絲線將她們牽引到一起,因為復讀的緣分相聚在這個溫馨的小窩。朝夕相處的日子里,九月驚喜地發現,原來有好幾個舍友都和她一樣,在生活的重壓下努力堅守,過著十分節儉的生活。其中,一對雙胞胎姐妹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她們就像兩棵堅韌的小草,在風雨中頑強生長。
這對雙胞胎姐妹成績優異,在班級里一直名列前茅,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心中的榜樣。她們的課桌上總是堆滿了各種書籍和筆記,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她們努力的痕跡。然而,從她們平日的生活細節中,不難看出家庭條件有些困難。她們幾乎天天穿著校服,那身洗得有些發白的校服,仿佛成了她們最忠誠的“戰衣”,見證著她們為夢想拼搏的日日夜夜。碰上陰雨天,校服不干的時候,她們換上的衣服也是款式簡單、質地樸素,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干凈整潔便是她們最大的追求。在飲食方面,她們的節儉更是讓人動容。有時候,一碗飯她們兩個人分著吃,你一口我一口,相互謙讓,就這樣簡單地解決了一頓飯。她們從不抱怨生活的艱苦,總是面帶微笑,樂觀地面對一切。
不過,這對雙胞胎姐妹也給九月帶來了一個生活小妙招——用暖水壺煮粥。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還未照進宿舍,天邊還泛著微微的魚肚白,姐妹倆就早早起床,動作輕盈地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舍友。她們躡手躡腳地走到桌前,拿起暖水壺,往里面放入一把米,仔仔細細地淘洗干凈,每一粒米都被她們溫柔對待,仿佛那是珍貴的珍珠。淘洗完畢,她們小心翼翼地捧著暖水壺,去開水房打上滾燙的開水。開水房里霧氣彌漫,熱氣騰騰,她們在人群中穿梭,終于接滿了開水,又匆匆回到宿舍。神奇的是,經過一整個上午和半個下午的燜煮,到了傍晚,原本硬邦邦的大米就會在時間和溫度的魔法下變成軟糯的白粥。再加上從家里帶來的小咸菜,雖說簡單樸素,卻比單純吃餅干要營養得多。那咸香的咸菜配上軟糯的白粥,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也是生活的饋贈。
一開始,九月嘗試這個方法時并不順利,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旅人,總是找不到正確的方向。第一次,她滿懷期待地按照雙胞胎姐妹的方法操作,卻不小心水放多了,煮出來的粥稀得像米湯,根本無法填飽肚子,她的臉上寫滿了失落和沮喪。第二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卻又矯枉過正,米放多了,開水沒能將米完全燜熟,吃起來還有些生硬,口感極差,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九月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她就像頑強的戰士,面對困難毫不退縮。
她沒有因為這幾次失敗就放棄,而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掌握這個方法。她不斷地調整米和水的比例,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每一次失敗都成為她前進的動力。終于,在多次試驗之后,她成功掌握了其中的訣竅,那一刻,她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努力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從此每天都能喝上暖水壺煮的白粥,再就著咸菜,也算是在艱苦的生活中尋得了一絲慰藉,那一碗簡單的白粥,成為了她疲憊生活中的小確幸。
日子一天天過去,宿舍里的氛圍悄然發生了變化。舍友們出于各自不同的理由開始省錢,每個人的心中都懷揣著小小的夢想。小麗是個愛美的女孩,為了能穿上漂亮的裙子,像公主一樣翩翩起舞。為了實現這個夢想,她決定通過節省飯錢來減肥,每餐都吃得很少。她看著食堂里那些美味的菜肴,雖然心中滿是渴望,但一想到自己的夢想,就狠下心來只打一點點飯菜。曉紅則是個十足的吃貨,她對美食有著無法抗拒的熱愛,一提到學校附近小吃店里的各種美食于是她想盡辦法省錢,每天都在心里默默計算著距離周末還有幾天,就為了能在周末的時候去大快朵頤一番,享受那片刻的美食盛宴。還有小萱,她是個安靜內向的女孩,特別喜歡看課外書。為了能攢錢買那些心儀已久的書籍,她也加入了省錢的行列。她會在書店里徘徊許久,挑選出最想買的那本書,然后回家努力存錢,每存下一筆錢,她就離自己心愛的書籍更近一步。
受這種氛圍的影響,去食堂吃飯的舍友越來越少。大家紛紛從家里帶來父母或爺爺奶奶親手制作的小咸菜,在宿舍里互相分享。一時間,宿舍里彌漫著各種各樣咸菜的味道,有咸香的蘿卜干味,那是歲月沉淀的醇厚;有酸辣的泡椒味,刺激著味蕾,帶來舌尖上的狂歡;還有酸甜可口的糖醋蒜味,甜蜜與酸爽交織,讓人回味無窮。這些味道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種獨特而又溫馨的生活氣息,仿佛將家的溫暖帶到了這個小小的宿舍。每到吃飯時間,大家就會圍坐在一起,拿出各自的咸菜,你嘗嘗我的,我嘗嘗你的,分享著不同的味道,也分享著彼此的故事和心情。
在眾多舍友中,小惠做小咸菜的手藝堪稱一絕,她就像一位隱藏在宿舍里的美食大師。九月就親眼見識過她在宿舍用礦泉水瓶制作酸豆角的全過程,那簡直是一場精彩的廚藝表演。
那天,小惠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干凈的礦泉水瓶,又從包里掏出一把新鮮的豆角,這些豆角是她周末回家時,從自家菜園里精心采摘的,還帶著泥土的芬芳和清晨的露珠。她先把豆角洗凈,水流輕輕沖洗著豆角,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演奏一首美妙的樂章。接著,她動作嫻熟而利落,將豆角掰成小段,每一段都大小均勻,像是經過精確測量。掰好后,她往瓶子里放入豆角,再撒上適量的鹽、辣椒和一些神秘的調料,這些調料就像魔法藥水,賦予了酸豆角獨特的靈魂。最后倒入適量的涼白開,將瓶蓋擰緊。接下來的幾天里,小惠時不時地搖晃一下瓶子,讓調料與豆角充分融合。她就像一位耐心的守護者,精心呵護著這瓶酸豆角。
過了幾天,當小惠再次打開瓶蓋時,一股濃郁的酸香味瞬間彌漫開來,整個宿舍都沉浸在這誘人的香氣中。那酸豆角色澤誘人,綠中透著微微的黃色,像是被陽光親吻過。咬上一口,酸辣爽脆,先是辣椒的刺激點燃舌尖的熱情,接著是豆角的爽脆帶來的滿足,最后是酸味的悠長回味,讓人欲罷不能。
九月嘗了一口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贊不絕口,從此便記住了這獨特的味道。從那以后,只要小惠做了酸豆角,宿舍里的姐妹們都會圍坐在一起,一邊品嘗著美味的酸豆角,一邊分享著彼此的喜怒哀樂。
除了飲食上的節儉,在其他方面,九月和舍友們也想盡辦法節省開支。她們的學習用品總是用到極致,一支中性筆,筆芯寫完了,就小心翼翼地抽出,再換上新的筆芯繼續使用,直到筆桿磨損得不成樣子,表面的漆都掉光了,實在無法再用為止。筆記本也是如此,正面寫完了,就翻過來寫反面,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幾乎找不到一絲空白的地方,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是她們努力學習的見證,也是青春奮斗的痕跡。
平日里,大家還會互相交流各種省錢的小竅門,就像一群經驗豐富的生活家。比如,衣服破了,不用去外面的裁縫店花冤枉錢,宿舍里心靈手巧的阿敏會拿出針線,熟練地縫補起來。她的手指靈活地穿梭在布料之間,不一會兒,破洞就被縫得嚴嚴實實,縫好后的衣服幾乎看不出補丁的痕跡,就像新的一樣。再比如,洗發水快用完了,就往瓶子里加點水,搖晃均勻,還能再用好幾次。雖然泡沫沒有之前那么豐富,但也能起到清潔頭發的作用。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方法,卻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大家經濟上的壓力,讓她們在艱難的生活中找到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在這充滿壓力和挑戰的復讀時光里,宿舍就像一個溫暖的港灣,為九月和舍友們遮風擋雨。在這里,她們共同面對生活的困難,互相扶持,一起成長。每一個節省開支的瞬間,每一次分享美食的時刻,每一回交流學習的場景,都成為了她們青春歲月中最珍貴的回憶。她們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充滿了未知和挑戰,但只要彼此陪伴,就一定能夠戰勝一切困難,實現自己的夢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