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唐今,你考完——”
少年愉悅灑脫的聲音,在撞進那雙隔著繚繞白霧看來的眼眸里時,戛然而止。
房間里擺放了折頁屏風,可或許是想著下邊的人也不會隨意闖進房間里來,那扇勾畫著墨色山水的屏風只展了一半,什么都擋不住。
靠坐在浴桶里的人轉眸側看,慵惓隨意。
氤氳著水霧的狐眸上挑,似勾非勾。
像是印在水底虛幻而又晃蕩著的,清冷而迷離的月。
平日總是簪得規矩的那一頭墨發隨意地散落在比玉瓷還要皙白細膩的肌膚之上,黑襯著白,每一絲半濕的墨發,每一寸帶著熱意的肌膚,都誘人至極。
黛色的遠山眉微挑,淡色的唇是飽滿好看的淡紅色。
那好看唇微張,輕飄飄吐出兩個字:
“還看?”
薛忱驀地回過了神。
他下意識轉開頭避開了唐今的目光,眼神飄忽混亂,麥色的肌膚上也開始升騰起像是快被煮熟的大蝦一樣的紅。
“唐、唐、唐……今,你在沐浴、浴啊,那我先…先、先走……”
少年嘴里結結巴巴的話還沒說完,兩行刺眼的鮮紅便直接順著他的鼻孔淌了出來。
薛忱若有所感,他這會的腦子里還是一片空白,只覺察到鼻子莫名熱氣上涌,便伸手摸了一下。
在看見指腹上沾到的那一片紅的時候,少年本就僵硬的表情在那一瞬間里歸于一種呆滯的木然。
片刻,在那還坐在浴桶里,用一種奇怪而又復雜的眼神盯著他的唐今的注視下。
薛忱熟門熟路——但又有點跟無頭蒼蠅似的,慌不擇路手腳并用地一頭從進來的窗戶處撞了出去。
“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以頭搶地了,窗外傳來一道重重落地聲和少年的一聲悶哼,不過很快,隨著一陣逃竄般的腳步聲遠去,外頭便再沒有別的聲響了。
屋內,唐今默默盯著那扇被撞開的窗戶看了一會,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她淡定自若,但另一邊,那慌不擇路跑走的少年光是簡單的,熟悉地翻墻回府——回自己的院子里,便連連走錯了好幾次路,還差點撞到人。
有仆人看他用力捂著鼻子面紅耳赤神色慌張的模樣,還以為他是怎么了,但都不等人問,他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短短的一段路,薛忱卻跑得格外地艱難。
等終于回到他自己院子里的時候,薛忱想都沒想,就直接回了主屋,一頭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枕頭里。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這樣不行,連忙起身,又是找布巾給自己擦鼻血,又是拿起桌上的涼茶給自己灌。
可一片空白的腦袋也不知道怎么的,源源不斷地不斷冒著熱氣,就跟那一瞬間燒著了一樣。
朦朧白霧之后,那春色迷蒙的畫面,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可這樣。
是不對的。
薛忱死死咬住唇,用力抱緊了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