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砸門的手因為揮空,導致他整個人都往前趔趄了一下。
好不容易扶著門框站穩,看見那靜靜站在門內的青年,經紀人的臉色一時變得更難看了。
“衛琢,是公司對你太好你要反了是吧?生病休息個兩天就行了,你在網上說不會參與《描金》跟《清浦傳》的拍攝是什么意思?你跟公司商量過嗎你就私自發聲明說不拍?知道公司投了多少錢在你身上嗎……”
沒有給衛琢任何插話的機會,經紀人就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將所有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先是指責衛琢不該突然生病搞失聯,再是說他不該私自決定放棄接那兩部電影,最后再說:
“你能走到今天都是多虧了我,多虧了公司知道嗎?你現在人紅了翅膀硬了是吧?還敢嫌棄上李導、王導的戲了?知道娛樂圈里有多少人想拍他們兩個的戲嗎?你趕緊的,趁著這事還有挽回的余地,配合公司發個道歉聲明,去給李導王導賠個罪,把這——”
聽到這里,那一直安安靜靜仿佛沒有什么意見的青年忽而閉了下眼睛。
蒼白的唇瓣往上,卻帶不出來任何笑意。他輕輕地問:“是去賠罪,還是去陪睡啊?”
經紀人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里頭。
等反應過來,看著衛琢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經紀人的臉色又鐵青了幾分。
“衛琢,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你別以為公司是在害你,人要紅起來很容易,但你想一直紅下去很難,以你的咖位想拍李導王導的戲就是得付出些代價的……”
經紀人窄小單薄的嘴唇不斷啟合,吐出一個又一個讓衛琢胃中翻涌的字眼。
對方說的話越多,他的臉色越是蒼白,腹中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也越來越重。
他并不是一個性格強硬的人。
從小到大,他很少跟人爭吵,他只是個孤兒,他沒有任何背景,他沒有一點被人欺負后會有人給他撐腰讓他依靠的底氣,他習慣了忍耐,他習慣了縮在角落里自己安慰自己。
他不喜歡跟人爭辯。
更不敢跟人爭辯。
可是好惡心。
真的好惡心。
想到幾天前經紀人突然帶著他去什么飯局,拉著一堆投資老板,這個導那個導的讓他敬酒,讓他說話,感受著那些看向他的眼神,感受著那些有意無意想要觸碰他的手。
他就好惡心。
那天的飯局,他掙開了所有要抓住他的手,不管不顧地走了。
而回到家里以后,像是積壓已久的情緒到達崩潰的臨界點,黑壓壓的潮水將他壓倒,淹沒,囚困之中,他什么電話都不想接,什么消息都不想看。
以他的咖位想拍李導王導的戲就是得付出些代價的。
可是。
衛琢問經紀人:“是我想拍他們的戲嗎?”
不。
他從來都不想拍那種人的戲。
經紀人滯愣一瞬,還沒說話,就聽見眼前青年又輕輕丟下了三個字:“解約吧。”
經紀人瞬間睜大了眼睛,像是看見一只一向乖覺的兔子突然蹦起來咬人,錯愕后是滿滿的不敢置信:“你說什么?衛琢?你瘋了?你付得起違約金嗎?!”
違約金……
衛琢沒有回答,只是當著經紀人的面,關上了門:“不要再敲門了,我會報警的。”
砰!
好像整個世界又劇烈地晃動了一次。
但這一次,在這一聲關門的重響之后,在門外幾聲惱羞成怒卻又顧忌著什么的“衛琢”之后。
世界再沒有了那些吵鬧的聲音。
衛琢慢慢回到客廳里。
客廳空空蕩蕩,墻面蒼白如紙,光腳踩在地板上,一片冰涼。
他在透明的玻璃窗里,看見一張倒映其上沒有什么溫度的臉。
他唇角彎了彎,那張臉上也多出一抹笑。
現在的小朋友都那么厲害了,好好走,他會走下去的。</p>